第一章
【第一章】
北方的冬季嚴寒刺骨,此種天氣對於生活在塞外的游牧民族已是見怪不怪,而對於守城方來講,士兵的身體素質不能與之媲美。
城下,殺聲滔天,血流成河。
陌奕宗坐在主帥椅上,一邊關注着戰況,一邊觀察匈奴兵的作戰方式。經他細緻觀察,發現匈奴人並非橫衝直撞,居然也懂得排兵佈陣,他們採取盾兵開路的攻城策略,若守城方投擲火球、石頭之類的武器,盾兵立即將手中盾牌舉過頭頂,動作整齊劃一,並且滴水不漏。
「投擲兵聽令,火球改成散投,牽制敵人的前行步伐。」
「遵旨。」
同時,陌奕宗一聲令下,大量的鐵蒺藜從城垣上拋擲至城外。既然敵人採取方陣行進的策略防禦反擊,那麽陌氏就在敵人的腳底下使絆子。
鐵蒺藜是一種鐵質尖刺的撒布式障礙物,因為刺尖的形狀酷似植物蒺藜,故得此名。鐵蒺藜有四根長數寸的鐵刺,凡着地必有一刺朝上,將它撒布在地可以有效地遲滯敵軍行動。
果不其然,敵軍盾兵方陣開始出現摔倒的現象。陌奕宗乘勝追擊,下令放出火箭箭雨,火箭立時鋪天蓋地地砸向匈奴士兵。然而他們彷佛一群無知無覺的怪物,不躲不閃更不怕中箭,舉起手中的弓箭射向城垣。
見狀,陌奕宗不由再次沉下心緒。在戰爭中必須存在打頭陣的炮灰,但是炮灰的作用就是開路,至於攻擊力基本等於零,而匈奴人培養的炮灰竟然還具備頗為精準的箭術,這究竟是一支怎樣的部隊,為何實力這般強大!
守城將軍匆匆來報,抱拳道:「聖上,斥侯來報,敵軍後方還有不少人,預計不低於二十萬備戰兵,加之出戰的人數,三十萬是跑不掉的。我方目前只有十萬守城兵,這該如何是好?」
「別急,以少勝多的戰役又不是沒打過。」陌奕宗揚手轟趕,靜下心細細思量,沒錯,敵人逼着他調兵遣將,由此分散攻打龍茗國的兵力,他還就偏不這般行事!
正焦慮,天空飄下雪花,北風蕭蕭,冰晶的雪片灑落在陌奕宗的鎧甲之上久久不散,不大會兒工夫,小雪花轉為鵝毛大雪。
陌奕宗悠悠地攤開掌心,托起潔白無瑕的雪片,感到一絲冰冷沁在手中。他不去理會戰況,不詢問傷亡人數,目不轉睛地盯着越落越多的雪花,直到手指被雪花凍得毫無溫度的時候,他的唇邊終於染上一抹自信的笑意。
天助他也,有辦法了!陌奕宗招呼守城將軍上前,附耳下旨。
聽完聖上的命令,守城將軍驀地看向天際,不由茅塞頓開,「末將這便命三軍減緩攻擊速度。」
陌奕宗對部下的領悟力十分滿意,道:「沒錯,何必在匈奴人身上浪費兵器,你趕緊指派一個分隊去伐竹子,明日一早便給他們好看。」
「聖上英明。」守城將軍喜上眉梢,再次望向天際,繼而奔去下達新指令。
從抵禦風寒的層面上來分析的話,或許是匈奴人的優勢,但同樣也並非陌氏的劣勢,陌奕宗要好好利用地勢與季節,讓敵人寸步難行。
與此同時,乞顏蘇合也收到部下阿爾木傳來的戰況彙報,「單于,陌氏突然把攻擊力降了下來,哈哈哈,這才剛剛開戰就把那幫中原人打虛了,果然是外強中乾的窩囊廢!」
乞顏蘇合倚在王位扶手的一側,悠哉地飲了口馬奶酒,道:「不要小看陌奕宗的頭腦,更不要忘記,陌氏王朝已經佔領中原七成以上的領土。」
「單于何須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中原人的體格根本沒法與咱們相提並論,倘若多耗上幾日,不用咱們出手,老天爺都能把他們活活凍死。」
乞顏蘇合思忖不語,龍走月的命令是挑釁而不是強攻,但陌奕宗甚囂塵上的態度徹底激怒了他,他要殺得陌氏片甲不留,要提着陌奕宗的項上人頭當作賀禮送給龍走月。
「命雲梯兵準備出戰。在天黑之前,不計我方傷亡,不接受敵方任何形式的棄甲投戈,逢敵便斬,勢必攻上城牆。」
「屬下得令。」
乞顏蘇合遙望屹立在半山腰的城池關隘。陌奕宗會猝然改變戰術,絕不是表象上觀察到的色厲內荏,一定有陰謀!
匈奴士兵的攻勢越發猛烈,陌奕宗卻在城垣前架起堅固的盾牌,命士兵全部隱藏在盾牌之後任由敵方萬箭齊發,陌氏基本處於只守不攻的狀態。
「聖上有命,只要不讓敵方攀上城池,靠近一點不必驚慌。」守城將軍看到飛上城垣的無數箭矢,繼而扭頭轉向陌奕宗,開懷大笑,道:「聖上,您看敵人給咱們送回來多少兵器。」
「別得瑟,注意防火。」陌奕宗指向飛來的火箭。
「是。」
戰事如火如荼,王德才頭頂兩個鋼盔,吭哧吭哧地奔上城垣,「聖上,奴才剛到……哎喲媽呀,到處是血!」王德才眯着小眼睛,怯生生地湊到聖上的身旁,然後擦了擦桌面,從提籃盒裏取出飯菜。
「你這幹嘛呢,浴血奮戰的士兵還沒吃,朕在此地用膳算怎麽回事!」
「您連夜趕路,奴才猜想您肯定還未用膳。」
陌奕宗從昨日清晨到此刻確實滴水未進,但是在這兒大吃大喝會影響作戰士兵的情緒。他接過王德才遞上來的擦手巾,擦擦手,抓起一個兩個饅頭,即刻命王德才帶着提籃盒趕緊滾蛋。
王德才不敢怠慢,蓋嚴盒蓋撒丫子就跑。陌奕宗望向王德才的背影,他的眼珠緩慢地移動着,忽然之間,又心生一計……
戰爭截至到黃昏時分,匈奴士兵已然拚盡全力,但仍舊無法靠近城牆,更別說攀梯直上,畢竟霄雲城位於高處,易守難攻是不爭的事實。
殘陽緩緩地沒入山巒,雙方士兵也到了必須補充體能的時候,倘若再硬攻下去,只能是毫無意義的疲勞戰,於是乞顏蘇合唯有先命士兵返回休息地,明日再戰。
此刻能見度越來越低,陌奕宗佇立在至高點遙望敵軍動態,只見浩浩蕩蕩的匈奴士兵正向營寨靠攏。陌奕宗的肩頭很快落上一層薄薄的雪花,見狀,他粲齒一笑,天空作美,大雪紛飛,已然為這漆黑的山林披上銀裝,繼續下,不要停……
「等到天黑,立即泄水。」
「遵旨。」守城將軍萬分期待這一刻的到來,至於下午砍伐的竹子已經一劈兩半,準備就緒,如今只要把山泉水引入戰場就算大功告成。
待到深夜,為了避免敵軍窺伺,陌氏士兵並未點燃火把照明,而是藉助微弱的月光順着繩索井然有序地滑下城牆,再將一根根竹子運出城池,扛着竹子,靜悄悄地向河源上游進發。
陌奕宗則是將王德才叫到寢室,命他試穿一件衣袍。
王德才看向掛在桁架上的龍袞,撲通地雙膝跪地,「奴才膽小如鼠,酒囊飯袋一個,豈敢身披龍袍指揮作戰啊,聖上莫要嚇唬奴才了啊!」王德才簡直嚇尿了好嗎,聖上竟叫他冒充皇帝坐鎮三軍。
「你最了解朕,所以學起朕的模樣也最逼真。」陌奕宗抿了口茶,命道:「學朕走路的樣子,來,走幾步給朕看看。」他見王德才又有話說,拍桌怒道:「閉上嘴,快點兒,否則現在就砍了你!」
「是。」王德才沾沾汗珠,顫顫巍巍地穿套龍袍。
趁他穿戴的時候,陌奕宗又道:「在朕離開的這段日子你就假裝染上風寒,捂着手帕,穿着龍袍在戰前晃悠幾圈,讓敵人誤以為朕並未離開。」
「奴才這小身板兒恐怕不行吧,再說個頭也差遠了啊,嗚嗚……」
「蠢貨,你不會多穿幾件衣服撐起來嗎,個頭不夠就多塞幾個鞋墊。何況你在高處,敵人在低處,倘若能讓敵人看見你的下半身,你也就離死不遠了。站直,給朕拿出點氣勢來!」
王德才板了板腰桿,本想用袖口蹭蹭鼻涕,然而當袖口遞到鼻子邊兒的時候,頓時想起是龍袞,於是立即吸溜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