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姊不是當將軍夫人的料】

當九公主皇甫箏音——我的表妹一蹦一跳的跑進寢宮，用糯糯的娃娃音興奮的說「聽說你娘懷孕了」時，我正在照鏡子，看着自己的小臉，琢磨着到底什麽是其貌不揚。

聽到她的話，鏡子落地，我像個躁症病人一般，面容猙獰的向家裏殺去。

這個消息並不意外，可是卻讓我再一次想揪住老天爺的領子，問問他為什麽把我分配給這種娘親！

為什麽是分配？很簡單，其實我不是這裏的人，因為我是穿越來的。說白了，就是偽古人。當我以為自己會看見小黑小白，或是閻王判官的時候，卻意外來到了這裏，迷迷糊糊的過了五年。說實在的，日子算過得不錯。爹爹是太傅，姨娘是妃子，藉著皇親國戚的光，我混了一個公主侍讀的差事，不過這一切「還不錯的日子」，不包括我那個腦袋有點脫線的娘親。

照理說，穿越這樣的事都經歷了，還能有什麽好讓我不淡定的。可是，我娘親就是神奇的辦到了。

我娘從生了我常拂弦之後，就再沒孵出過任何有生命的東西，因此每餐都拿鹿鞭、羊睾丸給爹當主食吃，也不想想她都四十多歲，在高科技的現代也是高齡產婦，危險性極高的，更別說在連感冒都會死人的古代了。為了不當孤兒，我必須馬上、立刻制止！

「嗚嗚嗚……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嗚嗚嗚……老爺，你怎麽這麽沒用，浪費我辛苦給你調製的膳食……」娘親滿臉的淚痕，哀號到讓屋內所有的人都尷尬不已。不過，看到這樣的情境卻讓我不淡定的心落了地。至少這證明我們家不會出現高齡產婦。

我狠狠的吐出一口氣，拉正在跑出宮時被宮人撞歪的披巾，以最端莊的儀態沖太醫行了一禮，「有勞管太醫了，今日用了晚膳再回宮吧。」

管太醫那張歷盡滄桑的臉動都不動一下，聲音也冷得像塊冰，「不了，替淑妃娘娘辦事是老臣的榮幸，宮裏還有事，老臣先回去了。」

「管太醫，你不能走。」只見娘親一聽管太醫要走，拿着爹爹的袖子胡亂的抹了一把鼻涕，馬上沖了過來，「太醫，我上次跟你說的那個葯，不知你配出來沒有？」

葯我立即繃緊身子，感覺十分不好。

「常太傅年近五十，精力畢竟有限，若是服用夫人說的葯恐怕會傷身。還有，常太傅面色潮紅，脈象虛強實弱，夫人還是不要再給太傅補身了。老臣先告退了。」

看着管太醫那張常年不動的臉略微扭曲的出了門，我不用問也知道娘親說的是什麽葯了。

「娘……」我僵硬的嘴角緩緩扯開。

「拂弦，你……」爹為難的上前想要勸說我幾句，可是張了嘴又沒說出口，只是將娘親攔在身後。

「爹，您每日上朝不想把臉遮起來嗎？」我在心中默默地念了十遍「淡定啊，淡定啊！」才沒有大吼着開口。

「拂弦，你娘她也不想的。」爹無可奈何的皺眉說道。

如果我不是常拂弦，如果我不是偽古人，如果常拂弦不是常太傅的女兒，如果常拂弦不是別人口中才德兼備的小姐，我現在一定會揚起頭大笑出聲或是嚎啕大哭。可是，我是常拂弦，一個真正的名門淑女，所以我只能壓下火氣，細聲開口，「爹說的是，女兒剛剛失禮了，請爹原諒。」

爹看似滿意的點點頭，似乎對我的禮貌和家教甚是滿意。「爹爹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常德最驕傲的便是我的女兒了。」

我心中的火氣暫時煙消雲散，「爹爹讚譽了。」

躲在我爹身後的娘親一見氣氛緩和，立即再次發功，「拂弦啊，你明天進宮跟你姨娘說一聲，讓她派個好太醫過來，最好是那個給先皇調製養生丸藥的歐陽太醫。先皇生了十八個孩子，一定是他的功勞，也許給你爹吃點歐陽太醫的葯，我就能懷上了。」

倏地，我的左手緊緊掐住右手，怕自己一時忍不住衝上去掐住娘親的脖子。先皇後宮佳麗三千，你若是再給爹納十八個小妾，別說十八個孩子，八十八個也不是沒可能的。

「寶兒，歐陽太醫三年前就歸西了。」爹及時開口，阻止了我弒母的想法。

「嗚嗚嗚嗚……那可怎麽辦？難道老天註定讓我孤獨終老，無依無靠……」

我再一次深呼吸，「娘，您怎麽會孤獨終老，無依無靠呢？女兒和爹都會在您身邊的。」

娘親收起眼淚，一臉哀怨道：「你爹白天要進宮陪皇子讀書，你也要進宮陪公主上學，我一個人在家，那種寂寞，你們誰能體諒？我不過是想有個孩子陪我，老天爺又不給。你姨娘也不爭氣，后位空了多年都爬不上去，連個貴妃都沒混上，我爹娘去得早，你爹又不思進取，萬一哪天你姨娘失寵，咱們常家就沒指望了，還有……」

「娘，您這叫寂寞難耐，不是孤獨終老。」我真心懷疑爹說娘親當年是才女的話了，估計也是跟我一樣，是個偽的。

「拂弦，放肆！」爹立即板起面孔。

我識相的改口，「女兒錯了。娘，您若真是寂寞，咱們領養一個就好了。」

「那可不行，沒有血緣的再多也沒用。」

「娘，那我不去宮裏好了，明日我就去姨娘那裏說一聲，讓她再給公主表妹找一個侍讀，我……」我還沒說完，娘又當場變身孟姜女了。

「嗚嗚嗚，你不孝啊你，你姨娘在宮裏無依無靠，連你也要離她而去，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死都沒有臉見爹娘。」

「拂弦，還不快收回你的話。」爹厲聲道。

雖然我實在是搞不懂一個小小的公主侍讀算是什麽依靠，不過看着爹黑下去的臉，我不得不再次認錯，並且保證以後，不，是有生之年絕不會說不幹了這種話。

道完歉，我站在原地不再言語，冷靜的看着娘親演戲，當然最捧場的觀眾就是我爹了。也許是我看起來太冷淡，抑或演員的哭戲演累了，娘親終於把大哭轉為啜泣，啜泣轉變為哽咽，最後哽咽聲變成弱弱的撒嬌。

「老爺，其實我也知道咱們要是能有孩子早就有了。我做那麽多，都是希望讓常家人口旺一些……其實，我也不是非得自己生，只要是常家的血脈，孩子又姓常就行了。」

這話什麽意思，難道真是要爹納妾？我豎起耳朵，聽着爹娘的一來一往，可是越聽越迷糊，直到爹開口——

「拂弦，一切就拜託你了。」

啊拜託我什麽？

「爹也想多留你幾年，可是為了你娘，只能早早送你出門了，爹會給你找個好人家的，屆時若得子嗣，只要一名能姓常，常家就有後了。」

怎麽聽着像是要把人推入火坑呢？我有些顫抖的開口，心裏祈禱千萬別是我想的那樣。「爹娘的意思是？」

「拂弦，你今年也十五了，你姨娘就是十五歲進宮的，不算小，嫁人剛剛好。」娘親看着我，說得滿臉誠懇。

可是我卻傻了，十五，我才十五啊！就算靈魂是偽十五，可是怎麽說這身子也才十五啊！我急得靈光一閃，馬上道：「爹、娘，不是女兒不想嫁，您們也知道外面的傳言，那些世家公子哪肯娶我呢？有誰願意娶一個丑妻，爹總不會讓我隨便嫁了吧？」

這下連我都要佩服自己的機智了，當然還要感謝那些散播謠言之人，以及那個讓我畢生都不會忘記的七夕宴。

七夕宴是貴族小姐的聚會，無非是彈琴吟詩顯示自己的素養有多好，好吸引公子少爺們來提親。可是那時剛穿來的我，哪裏知道七夕宴比職場還要險惡，硬是不長眼的跟惡俗穿越女一樣，偷了某位大詩人的一首詞，成功的成了全場的焦點。不過，這是要付出代價的，因為搶了丞相女兒的風頭，第二天伴隨着我驚世才女佳作的，便是一句「其貌不揚，才德尚可」的宣傳語。

只見爹娘一起皺起眉頭，我內心無比暢快，看來這戲碼要告一段落了。

回到自己房裏，我端着鏡子，繼續在宮裏沒有深思完的問題——其貌不揚？哼，雖說我眼睛小點，嘴巴大點，鼻翼上有幾點小雀斑，就算談不上漂亮，也是清秀吧！

唉，算了，其貌不揚就其貌不揚吧。最起碼這「其貌不揚」還讓我免於十五歲就被人推上床，只要一想到這沒發育完整的小身板被人壓在床上，我就一陣惡寒。

我一直都知道皇親國戚有那麽一點特權，就拿我這偽才女都能當上四品的公主侍讀就看得出來，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我那個淑妃姨娘的本事居然見長了，隨之而來的是我的特權都變大了。

娘親的懷孕戲碼只過了三天，姨娘就大陣仗的上了門，笑得像耗子娶了貓當小妾，要多姦猾就有多姦猾。姨娘跟娘親嘟囔了半盞茶的工夫，娘親似乎被傳染了一般，姊妹倆一塊姦猾的笑。而我看着她們，卻越發笑不出來了。

「拂弦啊，你可知道裴將軍是何人？」姨娘親昵的拉着我的手，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