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野外求生(四)
“哎,你們看,那是不是我們要找的第二種藥草?”剛摔了一跤的段弘楊瞪着眼睛旁邊的一個淡紫色的小花苞,連連喊叫。前頭的葉挽連忙走過來確認是不是地圖上畫的桔梗花。
“你的運氣是真的很不錯。”葉挽揚眉表揚道。才第三天她們就已經找到了兩種草藥,還是在如斯大雨下,不得不說段弘楊是相當的好運了。
段弘楊嘿嘿笑着把那小花苞採下來遞給葉挽,得意的眉飛色舞,連臉上的泥水都不管。“小爺就是個福星啊,看小爺不費吹灰之力把剩下三種草藥找到,亮瞎你們的眼。”
葉挽勾起嘴角把桔梗花給周建收起來,繼續帶着眾人往前走。既然連第二種藥草也找到了,那就必須換一個駐地,找一個離剩下三種藥草近的地方了。她在心中描繪着那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已經爛熟於心的地圖,立刻定了下一個駐地的地點。
是一處即將進入大昌平嶺的和斥候營後山的交界地,那裏附近有丹參和枳殼的藥草,離最後一種生長在嶺內的厚朴樹也不算太遠。只是畢竟離開了斥候營後山,想必危險也會增加幾分。
一行人又走了足足一整天,才將將趕到了那處葉挽認定的絕佳地點。此時已經是傍晚,再等他們搭完棚子生完火已近深夜,大雨下的木柴已經不如前幾日生火時好燒,即使有葉挽在旁指導生火的士兵們也被煙熏的夠嗆。夜黑的太快根本來不及出去找吃的,百餘人只能就着水壺裏的存水吃着路上順手摘的野果,和馬都尉準備的早已濕透了的餅子。
“噗!”段弘楊一口吐出了嘴裏的餅,左右手抓着那餅的兩端,竟然能擠出水來。他苦着臉想,早知道今天一路趕回來就多吃點肉了。
所有人都已疲憊不堪,身上又穿着濕漉漉地貼着的衣服,喝着涼水吃着泡的發白的餅,一時間棚內只有嚼着爛餅子的聲音。
今日沒有多少柴火給他們生多的火堆,百個人僅圍着一個小火堆,輪流把衣服脫下來拿到火堆邊上去烤。
應千戶首先佔了火堆旁邊的一個位置,抖抖索索地把衣服脫下儘力展開讓它乾的快些。
方軍醫也被周建推到火堆前去坐着了,他臉色已經有些不好看,連忙就着冷水服了幾顆自備的藥丸,順便遞給其他幾個有些體虛的士兵。藥丸不能幫他們瞬間強身健體,好歹能讓他們在這惡劣的天氣下多撐一段日子不要發病。
周建把方軍醫安置好又要把葉挽拉到中間的火堆前去,葉挽搖搖頭:“我還好,你們快些把衣服烘乾吧。”說罷她便一個人坐到棚子的角落裏,背靠着樹榦坐下,看着外面時不時會灑進來的大雨。
他們也實在是太倒霉了些。
所有人都沒什麼別的力氣做事了,吃完墊肚子的餅就你擁我我擁你,半干不濕地貼在一起昏沉地睡去,葉挽也不由在角落裏眯上了眼。
黃豆大的雨珠子和頂上的防水布拍打在一起,形成了一曲煞有節奏的歌。
半夜,葉挽猛地睜開眼,瞪着一臉尷尬地拿了件衣服想給她披上的甄玉。她攏在身前的手已經抹上了綁在小腿的匕首上,幾乎就要在瞬間抽出割斷面前這個突然靠近的青年的脖子。
“呃……我看你衣服都沒有烘乾,怕你半夜病死了……”甄玉臉漲得通紅。他為什麼這麼賤要半夜醒過來,為什麼要眼賤看葉挽裹在身上濕噠噠的衣服,為什麼要手賤走過來幫他披衣服!
葉挽冷如寒霜的眼卻從甄玉身上移開,看向已經小下來的雨幕中,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不遠處的山坳附近,甄玉聽到那清如冷泉的嗓音從她喉間逸出:“有東西。”
“什麼?”甄玉劍眉一皺,也順着葉挽的目光看向雨幕中,可是卻什麼都沒看見。
葉挽並不是被甄玉的動作吵醒的,因為她感覺不到甄玉有殺意。真正喚醒她的是她的胳膊上冒起的一連串雞皮疙瘩,她的汗毛根根倒豎,那熟悉的危機感讓她整個人都瞬間清醒了。“有狼。”
前兩日他們身處斥候營的後山,更是把火堆生滿了營地,根本沒有野獸不長眼會想要靠近。
但他們此時處於大昌平嶺山脈,有數不盡的野生動物,有狼聞到了人肉味想要靠近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隨着她的話音剛落,一聲充滿野性地霸氣狼嚎聲頓時透過雨幕響徹了整個山坳,吵醒了不少沉睡中的士兵。
“什麼情況,發生什麼事了?”
“我聽到狼叫了,是有狼嗎?”
葉挽沉聲道:“立刻叫醒所有人。”狼是群居動物,一般都在幾十隻左右,雖然他們現在有一百多個人,但是仍然不可小覷。
有些還睡得迷迷糊糊的士兵被叫醒,一聽到有狼立刻打了個軲轆站起身來,警惕地抄起武器環顧四周。不多時,就有人發現,不光是葉挽看向的那處有狼,四面八方都傳來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嚕聲。
那狼群像是一起說好了一樣,一點一點靠近,那遠處像是亮起一盞盞黃綠色的燈一般露出了無數星星點點的眼珠子。它們從漆黑的夜幕中走了出來,完全不顧現在是否還下着大雨,齜牙咧嘴地朝眾人靠近着。
“天、天哪……這是有多少匹啊……”一個士兵看着他守的那一面露出的黃中透着猩紅的眼珠子,舉着弓箭的手不由地抖了抖。
隨着狼群從黑暗中走出,葉挽的心也沉了沉,眯着眼環顧着四周。這裏少說也有兩百多匹狼!大大超乎了她的預料。
那些棕黑色毛皮的狼越是靠近他們的營地的火光,他們越是能看得清楚。
葉挽眼睛一斜,看到了原先那山坳處走出了一條通體雪白,比平常的狼大了兩三倍不止的巨狼。那狼估計身長有三米,足足一個人這麼高,正昂着高傲的頭顱對天狂嘯。雨點啪啪地打在它雪白的皮毛上,順着油光精良地皮直接滑了下去,半點不濕身。
那雪狼王的眼珠子一紅一藍,彷彿知道誰是領頭的一般森森地盯着葉挽,猩紅的舌頭伸出在嘴唇上舔了舔,似乎看到了什麼美味可口的東西。又隨着它一聲長嘯,營地四周的狼齊齊仰頭應和,緊接着一隻接一隻猛地向前撲了上來。
“弓箭手在後放箭,前排頂上,不要讓任何一隻狼闖進營地中來。”葉挽目光森冷地看着狼王,一邊快速地發號施令,一邊將剛才拔出的匕首握在手裏。她前世在野外跟蹤時也遇到過狼群,不過才八九隻,這還是她第一次碰到過這麼多、還有這麼大的雪狼王。
葉挽的眸光中閃過一絲興奮,一個閃身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夜幕中。甄玉神色一滯,這才是她真正的身手嗎?他連忙交代了段弘楊幾句,也跟着沖了出去。等找到葉挽的時候她正在和雪狼王打的不可開交。
那巨狼比葉挽還要高一些,面對身手極快又狠辣的葉挽絲毫不虛,在躲過葉挽攻擊的同時還有空餘的力量攻擊,那揮過去的巨爪像鋼筋鐵骨一般拍在葉挽迅速滾走的地上,留下一個兩寸深的爪印。
這一下要是拍在自己身上,不說血肉模糊粉身碎骨,肋骨也要斷兩根吧!
葉挽連忙幾個翻身從雪狼王身邊閃過,手中的蛇頭匕在雪狼王堅硬的毛皮上留下了幾道不深不淺的血痕。這可是吹毛立斷的蛇頭匕首!葉挽揚了揚眉。這狼王的毛皮剝下來說不準能做一件刀槍難入的鎧甲。
狼王被她極為利索的身手氣的不輕,嘶吼着張開血盆大口就朝葉挽的頭咬去。
棚內,七隊的士兵們也與狼群戰到了一處。周建護着方思勰精準無比地對着狼群射出一箭又一箭,幾乎每一箭都能傷到那些奮不顧身正在與士兵們撕咬的狼。
他也太引狼注意了,不少狼看到這個躲在背後放暗箭的少年連撲帶吼地朝他沖了過去。一時間周建來不及放箭,竟被好幾頭狼闖了進來,對他步步緊逼。
周建摸了摸空了的箭筒,咬了咬牙提起旁邊一把不知是誰的刀就與那幾頭狼混戰到了一起。
他砍斷了身前一頭狼的脖子,突然想到了在橋頭村的那幾日。也是像今天一樣,不管不顧地只知道殺殺殺砍砍砍,那時他還只是個剛入伍沒兩個月、只有箭法稍微拿得出手一些的新兵蛋子。葉哥也還是個平日裏會被沒教養的傢伙們欺負的膽小鬼……他失神間,一道腥臭的利風猛地朝他脖子後方撲了過來。
一把閃着寒光的銀槍瞬間出現在他腦後,把那朝他撲過去的狼捅了個對穿。“你走什麼神?想死嗎?”段弘楊對着怔愣的周建破口大罵,一邊撿起不知道誰掉在地上的箭筒扔了過去,一邊用腳把自己槍上戳着的狼的屍體踩下來,“想死一個人悄悄躲邊上死去,別害了其他人!”
周建抿了抿嘴唇對他笑道:“多謝!”然後像方才一樣專註地提起箭矢拉弓射出。
“呿。”段弘楊撇了撇嘴,一把銀槍被他揮動的翼翼生風。
棚外,葉挽已經和狼王越打越遠,甄玉手指顫抖地提着劍站在一邊,尋找着適合自己出手的機會。他平時功夫練得不錯,與人對戰也鮮有敵手,但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地參加這種要麼生要麼死的真實戰鬥中。儘管不是打仗對敵,也讓他興奮不已。
葉挽的動作乾淨漂亮,每一刀都狠辣果決不拖泥帶水,看得甄玉不由覺得前幾日她揍七隊的人絕對是放水了……看着葉挽這招招式式都不多餘,準確地切入了要害的樣子,甄玉不禁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能不能避開她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