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葉挽?
“給我好好的教訓教訓這個小子,敢跟老子搶被褥,真是活的不耐煩了!”一個粗嘎沙啞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隨即幾道聲響硬是伴隨着數只拳腳像暴雨般噼里啪啦地砸到自己的身上。
葉挽的視線被滿頭的血跡覆蓋,難耐地使勁睜開眼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只記得她正在泰國執行任務追捕大毒梟,當時耳機里只傳來隊友突然的大喊有內奸,她就在一片震天的熱浪中失去了意識。
沒想到自己英明一世,出任務九十九次,九十八次成功完成,最後會失敗在內奸上。
自己大概是……死了吧。難道陰曹地府也有地獄暴力?葉挽苦笑地牽了牽嘴角。
可是眼下這雨點般的拳腳又讓她恢復了些神志,數年訓練的結果讓她在腦子一片混沌的情況下一左一右分別拽住了兩隻正在踹向自己的腳一個彈跳瞬間暴起,輕輕鬆鬆地拎着兩條腿甩了出去,以手為刀劈向了另外幾人的關節。
只一眨眼的功夫,先前攻擊她的六人捂着已經以幾個詭異的角度扭曲着的關節,嗷嗷慘叫地躺在了地上。
葉挽冷清的目光淡淡地掃向站着的另外一人,腦海卻被一大波亂七八糟的記憶塞滿了。
她這個身體也叫葉挽,不知怎麼的竟然混進了大燕王朝的某個軍隊,由於身子瘦小又懦弱可欺,同軍帳的這七人總是以欺負她為樂,搶她的吃食和乾淨的衣物,逼她給他們洗衣服。這凄凄嚴冬,竟然想把剛發下來的厚褥子搶去當床墊。原來的葉挽自然是不肯,這西北苦寒之地本就條件艱辛,只有一條薄被大概不等開春她就會活生生的凍死在夜晚。
可是不想她沒有因為失去厚褥子而凍死,反而因為不肯交出被褥活生生地被眼前這七個欺善怕惡的王八蛋活活的打死了!
腦子裏的記憶越清晰,葉挽嘴角的笑容就越是滲人,加帶着滿頭的血跡,竟然面似惡鬼。
“葉……葉豆芽!你不想活了是不是,竟然敢還手?!”站在一邊對她實施暴力的領頭人物王強被她的笑容嚇到,越覺得這個軟弱的小子討人厭起來,強行吞了口口水、捏捏拳頭想要動手。
葉挽淡定地拍了拍滿是泥土和血污的衣褲,看似輕飄飄地踩上了地上慘叫的一個男人的手掌,只聽到幾聲嘎達,那男人滿頭大汗的臉更是慘白如紙,生生痛暈了過去。“你想說什麼?”她瞥過王強強裝鎮定地臉。
百姓是國家的基礎,軍人更是國家的靈魂。她所在的特種部隊雖然也發生過打架鬥毆的惡性事件,但是都是正大光明的競爭,從來沒有說背地裏對隊友下這樣的狠手,只是為了一床褥子!
葉挽冷笑着看着這幾個歪瓜裂棗,真是為這支軍隊和這個國家而擔憂!即使他們只是剛被徵兵進來沒兩個月的新兵!
分明還是這個矮冬瓜,為什麼他們覺得好像變了個人一樣!渾身散發著簌簌的寒氣,那眼神,彷彿不是在看一個人,而是看幾頭豬一樣!王強伸在半空準備攻擊的手微微顫抖着,竟然不顧地上躺着的隊友們,頭也不回地掀開帘子跑了出去。
附近幾個帳子門口巡視的守衛紛紛投來好奇地目光。他們知道這個小隊有個身材矮小的拖油瓶,往日總是那個拖油瓶咬着牙鐵青着臉跑到帳子後面蹲着,今天是什麼日子?跑出來的竟然是那個在新軍營橫行霸道的王強?
這一批剛入伍月余的新兵,私下裏不服管教的不少,都是沒吃過苦頭的愣頭青。新軍營的都督萬奪頭疼地在帳中看着今日統計的訓練量,幽幽地嘆了口氣。
旁邊站着一個英俊挺拔的年輕男子,好笑地看着萬奪垂頭喪氣的樣子:“怎麼,我們萬都督也有搞不定的新兵蛋子?”
萬奪幽幽道:“不是他們能惹事兒,用丹將軍的話來說就是一幫軟腳蝦!隴西邊境已平靜數年,養的這幫土娃兒一個個血性都沒了……都以為每日完成了那幾個時辰的練習就完了,真該放他們去主軍營見見世面……”他越說越覺得這個方法可行,年過三十的糙漢子竟眨巴着眼睛露出了期待的神色看向年輕男子。“赤將軍……你覺得如何?”
赤將軍尷尬地呵呵笑了兩聲,還沒等說話便聽到軍帳門口傳來幾聲呵斥。
“站住!幹什麼的!”
“我有急事求見萬都督,你們快讓我進去!”
“住口,都督軍帳門口豈容你喧嘩!”
“我真的有急事……”
萬奪聽到聲音皺眉看了看身邊一臉好奇之色的赤將軍,越發覺得丟臉。輕咳一聲怒斥道:“什麼人在門口,滾進來!”
“聽到沒有,給我讓開!”門口焦急的聲音越過門帘闖了進來,撲通一下子跪到了帳中央:“萬都督,殺人了!那個葉豆……葉挽殺人了!”他急急地喊道,沒有留意到帳中還有一個從來沒見過的年輕男人正饒有意味地摸着下巴看着他。
萬奪恨鐵不成鋼地沉聲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赤將軍面前,豈容你放肆!”
王強這才注意到旁邊的男人,心頭一顫忘記了怎麼行軍禮竟是硬生生地給他磕了個頭:“奴才……那個,屬下……”語無倫次的不知道怎麼稱呼自己。
萬奪眉頭一挑,尷尬地抽了抽嘴角看向旁邊的人。
赤將軍和氣地拍了拍萬奪的肩膀:“行了,別客套來客套去地稱呼我將軍了,叫我赤羽就行,我只是個小跟班而已。你還是聽他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吧,什麼殺人了。”
雖然名義上赤羽只是那位的侍衛,但是鎮西軍中可沒一個人敢對他放肆,都得恭敬地稱呼一聲赤將軍,不是他一個小小的新軍營都督能得罪的。萬奪眼下卻也不糾結,扭頭道:“我記得你是一個什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給我好好說清楚。”
王強也不敢將自己欺壓隊中士兵的事情說出來,只說自己麾下七名士兵發生了口角,稍微在帳中打鬧了一會兒,一名叫葉挽的士兵卻對其他幾人下了狠手,把他們的手腳全都給擰骨折了!甚至踩斷了其中一人的手指骨,眼看着就要廢了……
“葉挽,是葉家那個葉挽嗎?我記得是個瘦弱的少年,怎麼可能把人打成這樣?”萬奪雖然疑惑,卻也立刻起身跟着王強去了他們的營帳。赤羽也好奇下手這麼狠辣的少年是個什麼樣的角色,抬步跟了上去。
在軍營里私下鬥毆可是有違軍紀的,嚴重的說不定幾軍棍下去能直接把那豆芽給打死了!想到那少年方才露出的淡然神色和對自己散發的窒息般的壓迫感,王強露出了一絲奸笑。現在的什長只是被暫時任命的,半年後才會選出真正的隊伍首領,剛才那小子的動作他連看都看不清,甭管以前是藏拙還是怎麼樣,他肯定是打不過的!難保以後不會被那個小子騎到頭上去!
最好都督看那豆芽心狠手辣,直接把他給打死,再不濟也要趕出軍營!
王強心裏盤算着,一邊快步走向自己的軍帳。聽到軍帳中安靜無聲,猜測到其他人可能真的死了!他忍住了心裏的得意作出了一副沉痛的表情:“都督您聽!其他幾個都要被葉挽打死了,您還是快阻止他吧!”
萬奪心裏一沉,要是這事是真的,可是嚴重的有違軍紀。被身後的赤羽看到了……難保不會告訴上頭!他頭疼地想着,這幫兔崽子真是會給他找麻煩!面上怒火衝天地掀開了帳子。
帳中,一個面目清秀氣質出塵的矮小少年正坐在自己鋪上看着書。身上清爽乾淨只着中衣,低垂着眼眸神色淡定。見有人來了才動作輕盈地翻下了身給萬奪行了個標準的軍禮:“見過都督。不知都督深夜前來有何要事?”
其他人都安靜地睡在自己的鋪子上蓋着厚厚的褥子,全然沒有王強說的快要被打死的樣子。
王強目瞪口呆地看着帳中一點打鬥的痕迹都沒有,不可置信地大喊道:“都督,就是他!他剛剛把其他人都打骨折了,還把趙四的手指骨踩斷了!葉挽,你別以為把帳子收拾乾淨就可以裝作若無其事……”
那少年輕皺眉頭,露出了一個疑惑地表情:“什長,你在說什麼?”
“你還演戲!別以為都督會相信你!”王強嚷嚷道,扭頭看向身邊的萬奪,“都督……”
萬奪一伸手,示意他閉嘴,目光在其他幾個睡得均勻的士兵身上略過,問道:“哪個是趙四?”
“是這個!”王強指了指通鋪上睡在第一個的糙漢子,期待着萬都督親眼看到趙四的手拎出來是斷的的表情。他惡劣地對葉挽使了個眼色,等死吧你!
葉挽卻安靜地站在原地,負手等待萬奪的吩咐,神色一點不見慌張。
最後面的赤羽卻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
萬奪走到趙四的鋪子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他為何現在還在睡覺?”
葉挽乖巧地回答道:“小的不知,小的方才梳洗完回來,他們已經睡著了,鼾聲震天。”碰巧旁邊有兩個這時配合地打起了鼾。
“你騙人!”王強嚷嚷道。
葉挽疑惑地抬頭:“我方才確實出去梳洗了,巡邏的大哥們都可以證明,什長為什麼說我騙人?”
“你!你!”王強被她氣的臉紅脖子粗。就他跑去都督帳中打小報告的功夫,說她把六個人搬上床還去洗澡了誰信?!
“行了!”萬奪吼了一聲,徑直把趙四的被褥掀開去看他的手掌,左右手都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番。
王強沒想到萬都督會親自查看,心中一喜,露出了得逞的笑容。這下不管葉挽怎麼爭辯都沒有用了,證據確鑿!
萬奪不動聲色地檢查了趙四的左右手和腿,又繞開他看了看其他幾個人,緊皺着眉頭打量了一邊垂着頭安靜地站着的葉挽。在王強的期待中沉聲道:“什長王強恣意生事,罰十軍棍!”
“聽到了吧,罰十……什麼?都督?為什麼罰我!”王強一開始還得意洋洋,突然反應過來從都督口中說出來的名字好像不太對勁,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都督,打人的是葉挽啊!”
萬奪臉色也不太好看,斥道:“趙四等人手腳並未傷斷。”
“什麼!不、不可能!”王強不信地連連喊叫,“都督!我沒有騙人啊!葉挽他真的……”
“住嘴!還不拖出去!”萬奪沒好氣地對跟在後面的幾個守衛喊道。雖然趙四等六人睡得這麼昏沉有些不對勁,可是身上卻半點傷痕都沒有,他不可能輕信王強的三言兩語。而且……他撇頭看了眼一邊依舊沉穩的葉挽,這瘦弱的樣子真不像能做得出這種事的人。
萬奪搖搖頭:“宵禁不熄燈,葉挽罰餉銀一月!”說罷怒氣沖沖地甩着手出去了,連角落裏一直沒出聲的赤羽都沒有理,看來是氣得不輕。
“是。”葉挽依舊乖巧地答應着,並沒有因為自己扣了一個月餉銀而抱怨。
門外傳來萬奪沒好氣地叫罵聲:“都圍着幹嘛!給我滾!”
赤羽輕笑了一聲道:“手法不錯!”萬奪大部分時間都在新軍營帶新兵,他卻是一眼就能看出那幾人的關節是不是重新接上的,那手法乾脆利落,一點都不比他差。而這幾個新兵一開始也絕對不是在睡覺,是直接被打暈了吧。待會兒一定要去找萬奪瞧瞧這小子是個什麼來歷。
“小的聽不懂將軍在說什麼。”葉挽沒什麼誠意地答道,明明語氣很囂張面上卻半點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似乎真的不知道赤羽在說什麼一般。
“你還讀過書?”赤羽卻對他來了興趣,嘴朝他隨意放在床上的閑書上努了努,好奇道。
“更深夜重,還請將軍早日休息。”葉挽答非所問,誠懇地勸道。
赤羽被她噎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嗯,先走了。有機會再見。”轉身出了帳子。反正王爺拜託他來新軍營看看有沒有什麼好苗子,待明日查一查這小子的來頭再跟主上彙報吧。
葉挽始終低頭負手一副謙虛謹慎的樣子,待赤羽走了才緩緩地抬起頭,漆黑沉寂的眸子裏流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