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印（八）(4)

村民‘嘿呦、嘿呦’的號子聲，響徹雲霄。很有些五十年代‘抓革命、促生產’的勁頭。期間，如果你從濟葦公路經過，你就會看到熱火朝天的污水潭施工現場，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頭戴一頂破草帽，褲腿挽得高高的，手裏拿着一個擴音器，站在烈日下指手畫腳。‘你，到那邊去，還差幾擔土；你，去找趟老吳，撒泡尿這麼長時間，不是怠工么？推土機，倒、倒、倒。。。。。。。好，就這樣吧；崔雷，去那邊看看，圍着一堆人幹什麼？是不是有人在搞破壞。。。。。。’這個嗓子已經沙啞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崔聯。他滿懷激情的投入自己的工作。村民們說‘崔聯幹活那個拚命啊’。有一天，天氣預報說當天的氣溫41攝氏度。空氣中沒有一絲涼風刮過，污水潭邊的柳樹葉紋絲不動，狗躲在屋檐下伸長了舌頭，直踹氣兒。光腳踩在地上，燙得恨不能‘吱吱兒’冒熱氣。施工人員、村民們個個曬得頭昏目眩、眼冒金星。當時，有村民提出中午休息幾個小時，下午涼快些再出工。話剛出口，兜頭挨崔聯一頓訓‘哪來的這麼嬌貴的身子骨？是不是還要人給你打把遮陽傘？’結果，中午時分，大家繼續上工，一個小時后，紛紛有人中暑，一天的功夫，躺倒了好幾個。崔聯自己也暈倒在污水潭上，被人掐着人中、潑了一桶涼水才醒來。就這麼拚着命，灰村一天墊的污水潭面積相當於西村兩天墊的面積。看着一寸寸長出來的土地，灰村村民打心眼裏高興。崔聯說，他有一回做夢，夢見灰村污水潭的小商品市場，火了。還上了中央電視台的廣告，他甚至夢見趙忠祥和睨萍採訪他。‘白日夢吧？’我逗崔聯‘夢是晚上做的，白天沒這閑工夫’。說完，崔聯咧嘴樂了。露出滿嘴的黃牙。還猛醒了一下鼻睇。又一天。上午九十點鐘的樣子。污水潭西村那邊的施工現場，來了一輛小轎車。黑色。高檔。見識過的村民這麼形容這輛車：不必搖車把子，只要用手輕輕一摁，這輛車的窗戶就能自動往上升和往下降。這是一輛奧迪車。西村村支書的坐騎。就象村民說的那樣，西村村支書手輕輕一摁開關，車窗自動降下。支書伸出帶着墨鏡的腦袋，觀察了一會兒。沒有說話。然後，車窗又自動升了上去。再然後，車屁股冒着白煙，一路揚塵而去。下午，西村那邊新來了二十多個人。個個頭戴鋼盔、手持棍棒。有村民看見他們的光膀子上清一色的描着一條龍。龍是青灰色，張牙舞爪。‘很象香港電影裏的黑社會’村民形容。二十多個人，慢慢的靠近灰村施工工地。為首的一個威脅說‘你們繼續墊這破溝，我這手裏的棍棒可沒有長眼睛’崔雷領着的10人灰村別動隊也不示弱，對罵‘有種撒野試試’。由於污水潭還沒有完全墊好，南邊距離北邊還有七八米遠。戴頭盔的從地上撿起一大塊黑泥巴，朝崔雷等人砸了過來。嘴裏罵著難聽的話。一時間，南北展開了泥巴戰。黑泥巴和比黑泥巴還要臭的髒話在空中飛來飛去。崔聯說，他一看見這種情形，知道壞了，西村找黑社會準備來打架了。他飛速的做了兩件事情。一是給110打電話報警，說是有黑社會來搗亂，破壞灰村建市場、奔小康。二是，通過村裡大喇叭喊話‘村民同志們，西村找來了一群黑社會，請大家都到污水潭來，保衛我們的家園’。崔聯的話音剛落，灰村村民拿刀的拿刀，找漁叉的找漁叉，有的老漢還從家裏找出多年不用的銅槍，紛紛往污水潭方向去。不到半頓飯的功夫，污水潭上人山人海。灰村村民圍在推土機旁，嚴陣以待。據說，這時推土機的司機嚇壞了，趕緊離開駕駛座，躲到了一邊。雙方怒目相向。空氣凝固了。濟葦公路上過往的車輛也停下來看熱鬧，從而造成這條省級公路史無前例地擁堵了整整一個下午。着急趕路的汽車鳴笛聲‘逼八逼八’響成一片。崔聯花錢從鎮上雇來一個攝像的小年輕。準備把西村找黑社會來打架的鏡頭拍下來，作為證據。小年輕平時只給人辦婚禮時攝像，哪見過這等架勢。到現場一看，嚇得扭頭就跑，崔聯愣是拽不住。眼看着就要打起來。縣、鎮幹部深一腳淺一腳的趕到了現場。跟着來的還有近百名防暴警察。由於濟葦公路擁堵，官員們和110的車都進不來。所以，官員們一路徒步走過來的，到達污水潭的時候，個個面有土色、蓬頭垢面。鎮長奪過崔聯手中的擴音器，喊道：‘鄉親們，千萬冷靜。有什麼問題好好坐下來商量’。鎮委書記說‘今天，我們鎮裏幾大班子，都在這裏。大家有什麼想法儘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