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夏以珠哭道:「母親,母親您救救女兒,這個東西,母親您幫女兒處理掉吧。」
柳氏臉色煞白,那打胎葯能隨便吃的嗎?弄得不好就會傷了身子,再不能有孕。
她抖着身子命自己鎮定,腦子飛速轉過幾個念頭,盯着女兒的眼睛問道:「幾個月了?這事,有幾個月了?」
夏以珠看着自己母親,不明白她問這個干麽,看到母親吃人的目光,身子抖了抖,抽噎着用蚊子般的聲音道:「快兩個月了。」
柳氏想了半晌,咬牙道:「珠兒,你別慌張,讓母親謀劃一下,這孩子就是周三公子的,讓母親想想怎麽圓了這事。」
夏以珠驚愕的抬頭,腦子裏閃過周三公子笑吟吟的樣子,忙搖頭道:「不、不,母親,我不要,我不要這個孩子!母親,求求您,會發現的、會被發現的……」
柳氏甩手就給了她一巴掌,厲聲道:「你做這事的時候怎麽不擔心會被發現?你給我鎮定住,只要你鎮定就不會被發現。還有,那個男人是誰,你必須告訴母親,既然能害了你,必定有所圖謀,必須先處理了他才行,你快說!」
柳氏滿心謀划,卻在聽到女兒說出那男人的名字時,眼睛圓瞪,臉不知是被憋得還是惱怒的,一片通紅,抖着嘴唇半天說不出話來,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她娘家侄子柳承志。
這個侄子名喚承志,大約就是繼承了他爹吃喝嫖賭的志氣。
柳家早就敗落得不行,這些年都是靠着夏老夫人和柳氏接濟過活,柳家人原先住在湖州府,此次夏家舉家搬回京城也跟了過來,說是要到京中討生活,如今柳老爺和柳承志就幫着夏老夫人管着一家綢緞鋪子。
柳家破敗,柳承志既無功名又無恆產,因此京中稍好一點的人家都不願意把閨女嫁到柳家,柳夫人就求到柳氏面前,柳氏之前就算計着把夏以琪嫁給侄子,只是這段時間忙着女兒的婚事便沒顧上。
夏以珠看母親的面色,惶恐地哭道:「母親,女兒、女兒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本來應該是五妹妹,女兒那日幫表哥約了五妹妹出去,帶着五妹妹去了客棧,後來……後來和表哥在一起的卻變成了女兒……五妹妹卻好端端的在外面……我真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當時她出來後看到夏以琪無辜的樣子簡直是怒火攻心,強忍着回到家後就將她暴打了一頓,差點沒把夏以琪毀容。
文姨娘抱着夏以琪哭倒在她父親面前,可夏以珠有口難言,這一次就是夏老夫人一向偏寵也責備了她一番,自此之後文姨娘就將夏以琪約束在房裏,甚少出來,看到她更是繞道走。
夏以珠看母親面色黑如鍋底,大聲哭道:「母親,母親,定是她害了我!就是跟夏以宓那個賤人學的……可是,母親,表哥明明說只有一次,沒有關係的,我也沒想到就有了孩子……」
柳氏聽罷氣得直發抖,小賤蹄子,定是她使的壞,母女都是賤蹄子!
不過她也稍稍放下心來,既是娘家侄子就好處理多了,只要給些銀子,然後將夏以琪嫁過去也就是了,畢竟女兒嫁到周家,就是對娘家也有好處的。
這麽想着,柳氏開始謀划該用什麽手段替女兒瞞了初夜落紅之事,至於孩子,只有兩個月,到時就說早產也就罷了……不,的確如女兒所說,這樣被發現的風險也很大,尤其是女兒嫁到周家後自己也看顧不到。
想到這,柳氏咬了咬牙,想着是不是去尋個可靠的大夫,看能不能開一副信得過的打胎葯。
柳氏心亂如麻,一遍一遍推敲着各種法子,想着必須萬無一失的將此事掩下來,絕不能影響了女兒的婚事。
柳氏滿心算計,可她卻萬萬沒想到,她的好女婿周三公子翌日就登門拜訪了,她只當周家昌是來商議婚禮那日的細節安排,還特意裝扮了下,用薔薇粉刷了刷眼睛,掩了掩紅腫之處,不過周家昌卻沒見她,而是直接求見了夏老太爺以及夏二老爺,還帶了個鬍子花白的大夫。
雖然周家昌送了夏老太爺不少合心意的好東西,但孫女嫁到商家仍是讓他覺得面子有損,對周家昌就沒什麽好臉色,他板著臉問道:「你今日特意約我還有你岳父在書房商談,說是有要事,到底是什麽事?」
周家昌笑了笑,並不介意夏老太爺的態度,世人輕商,尤其是自詡書香世家的老文人。
他若無其事道:「夏老太爺、夏二老爺,今日在下過來正是要和二位談一談這婚事的。我前兒個才知道,原來貴府四姑娘早已經和別人有了婚約,那在下和四姑娘的婚事恐怕也得取消了,免得被戴了綠帽還落個仗着財勢奪人妻的名聲。」
聽到這話,夏老太爺和夏二老爺不禁愕然。
夏老太爺反應過來當即斥道:「胡說八道!我們夏家豈是你想提親就提親,想悔婚就悔婚的!周三,你好大的膽子!」他只當這是周家昌尋了個藉口想悔婚。
商家果然毫無誠信可言,夏家也不稀罕這樁親事,可半個月後就是婚禮,好端端的取消婚事,還是被人退親,夏家還要不要臉面了?
「老太爺,我可沒有多大的膽子,至少沒有貴府四姑娘的膽子大。」周家昌轉頭對自己帶過來的白髮老頭笑道:「許大夫,您過來跟老太爺和二老爺好好說道說道,前日夏府的四姑娘去你那裏把脈,你把出了什麽脈?」
許大夫道:「老太爺、二老爺,前日貴府四姑娘帶了丫鬟去老朽那裏把脈,那脈正是滑脈,月分雖然淺,但老朽行醫多年,應是不會把錯的,若是老太爺和二老爺不信,亦可以多尋上幾個大夫幫貴府姑娘把脈,確認一番。」
夏以珠發覺自己的月事遲遲沒來,身體也出現各種異樣,心中恐慌,便在自己貼身大丫鬟茜碧的勸說下,偷偷去外面一個「可靠」的老大夫那裏把脈,卻不知茜碧早就被收買,帶着夏以珠去了一個實際上是周家產業的葯堂子。
夏老太爺驚得從椅子上蹦起來,怒瞪着許大夫,差點一口氣沒喘過來厥了過去,夏二老爺雖也大驚,但見父親狀況不對,忙上前扶了他給他順氣。
周家昌好心的讓許大夫上前去給夏老太爺看看,卻被夏老太爺一把推開。
周家昌道:「夏老太爺,發生這樣的事,在下自然要查上一查。發現貴府四姑娘早就和表哥柳家的公子好上了,隔上一段時間就要見面,兩人雖無婚約之名,卻有婚約之實。」
周家昌說完就笑看了夏二老爺一眼,道:「都說有其母必有其女,也怪我沒查清楚,才匆匆定下親事,當年二老爺肯和離娶了二夫人,想來柳家必定也肯娶了四姑娘的。」
「你!」夏二老爺大怒,正待大罵回去,那夏老太爺卻是一個不覺,眼睛一翻當真暈了過去。
周家昌給許大夫使了個眼色,許大夫上前給夏老太爺診治。
夏二老爺雖然氣極,可顧及到老爹的性命,只得忍了怒氣讓許大夫診治。
許大夫醫術不錯,只在夏老太爺幾個穴位掐了幾把,夏老太爺就悠悠醒來了。
夏老太爺醒來,瞪着氣定神閑立在一旁的周家昌,先時滿臉恨怒之色,可慢慢的,那恨怒之色轉化成滿臉疲憊,道:「你想要怎樣?」對方再有錢也不過是商家,不敢誣陷自己家,那就是確有其事了……
真是家門不幸,夏老太爺此時真恨不得打死那孽障東西,不,當年就不該順了老太婆的意,娶了那個敗壞門風的攪家精。
周家昌笑道:「老太爺果然是明白人,婚事就在半個月後,想來老太爺也明白,若是婚事取消,事情鬧開,丟臉的可不是在下,且夏三姑娘和燕王殿下的婚期就在九月,夏家發生這種事情,還不知燕王殿下會怎麽惱怒,所以這婚事還是勢在必行,但夏四姑娘既然已經和旁人有了婚約,那夏家便拿其他女兒先應付了這場婚事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