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等午間他回來時,她便問他此事。

方泓墨微微一笑,「這些天我整理了一下舊物,有些古玩字畫算不上精品,放着也是佔地方,索性賣了,讓那些人更相信我缺錢。」

趙晨這便釋然了。

方泓墨輕咳一聲,又道:「不過,我也確實是缺錢了。」

趙晨訝異地看着他,等他說下去。

「今天本來就想和你提這件事,正好你問了……阿晨,能不能把那盒珍珠先借我,若是你有多餘的閑錢,也一併給我。」

趙晨看着他,「我能問下做什麽用嗎?」

他微微凝眉,「本來告訴你也無妨,只怕說了你也弄不明白。」

看到趙晨眉毛挑起來了,他不禁笑,「簡單地說吧,這段時候的香藥引已經到了最低價,十幾年沒這麽低過了,現在買入的話,不出半年就有豐厚利潤……說不定還是巨利。」

「說不定而已。」趙晨淡淡道,她大概知道他說的是什麽。

交引是官府發給的商貿憑證,官府實行鹽、茶、酒、礬、鐵、香葯等禁榷制度,控制其生產和流通,商人必須在京師或沿江榷貨務繳納錢款,領取交引,再憑交引到指定地點提取相應貨物,才能加以售賣。

鹽、茶、酒等等禁榷貨物,若無交引為憑,是絕對不能私下交易的,一旦發現私買私賣,輕者罰沒貨物錢款,重者則會入刑。只因這類似提貨單的交引,認引不認人,便可以脫離實物直接交易,交引本身又有巨大的虛估額,漸漸成為可以流通並炒賣的有價證券,大約可算是古代的期貨交易了。

這種交易雖然有獲利的可能,也有賠本的可能。

方泓墨這幾日不光是在外「借錢」,也十分關注時事變化,他發現事態發展變化幾乎是與另一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當然因為他沒法確切回憶起發生這些事的具體時間,所以只能說是幾乎。

他有意購入香藥引,是因為他知道大約在一、兩個月間,香藥引的交易價就會暴漲,但他沒法向趙晨說明自己如此肯定的緣由。

期貨,趙晨承認自己是不懂的,但這類交易有着巨大的風險,她還是很清楚的。她本以為泓墨在考慮正經生意,公公已經是很明顯的在給他機會了,沒想到他竟然還是要去投機。

念及此,她只覺失望至極,抬眸看向方泓墨,「為何不能腳踏實地去做事,非要去做這些今天有、明天無的投機?」

方泓墨見了她的這種眼神,眉頭不由得皺了一下,隨後彷佛賭氣般冷冷道:「你若是不能信我就罷了,我自會另想辦法。」

趙晨苦笑一下,另想辦法?不就是找朋友借錢嗎?若是真的虧了本,別人就要討債討上門來了。一樣要還錢,給公公知道了,只怕又是另一場風波。

若是虧掉的是自己的錢,好歹沒有那麽難堪,他也能記得這個教訓。

她想清楚前後利害關係,便讓從露去取來那盒珍珠,放在桌上,淡聲道:「拿去吧,只盼你記得今日的承諾,小心謹慎地處置。」說完,起身進了裏屋。

她就只當從來沒有收過方家的這份謝禮!

方泓墨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終究是什麽都沒說,收起那盒珍珠,徑直出門去了。

趙晨不是心疼錢,她既能把珍珠拿出來給了方泓墨,就不會再記掛這份財物,如果他真的虧了本,她反而會笑着安慰他。

讓她失望的是方泓墨不願腳踏實地做點可持續發展的生意,如今這般投機,即使一時獲利,之後呢,能次次獲利?

但有些教訓,不親自經歷過一次是不會明白的,她已經表過態了,多說無益,她不願也不能讓這件事影響到他們之間的感情與親密關係。

方泓墨這一出去就是大半天,晚上沒回家吃飯,倒是派了個小廝回來知會了一聲,讓趙晨不要等。

直到入夜了,他才回家,見趙晨不在朝嵐居,從露、從霜也都不在,知道她多數是去了父母那裏,找來妙竹詢問她晚上的情況,「阿晨晚飯和平時一樣按時用的嗎?她今日有什麽與往日不同嗎?」

妙竹點點頭,又搖搖頭,「少夫人和平時一樣,沒什麽不同。」想了想,又補充道:「就是話少了些。」

方泓墨微微頷首表示知道了,回屋換了身衣裳,往四宜居而去。

趙晨正好告辭公婆從四宜居里出來,瞧見他遠遠過來,心裏不由得一暖,朝他走過去時,嘴角便帶着些許笑意。

方泓墨走得近了,藉着明滅閃爍的昏黃燈光瞧見她清麗臉龐上的微笑,心裏一松。

兩人都沒再提白天的事,很自然地挽起手,並肩緩步往回走。

十一月第一個旬休的清晨,卯正之前,方家眾人已經陸續聚在和春園給老太爺、老夫人請安。

東方天際未明,外面一片黑漆漆的,屋裏點着燈,不禁讓人有種恍如夜間的錯覺。

讀書郎最是辛苦,連旬休也沒有,方泓睿跟着方永德夫婦來請過安後,就要趕去學堂了。

方老太爺、方老夫人心疼孫子,讓他早晨不用常常來請安,因此趙晨自從敬茶那日至今,總共就沒見過他幾次。

十五歲的少年個子很高了,只是比起兩個堂哥來略顯瘦削,俊秀的臉龐仍帶着少許青澀之氣,他過來向方泓墨與趙晨見禮時,一臉淡淡的樣子。

方泓墨見他這般不苟言笑,不由起了逗弄調笑之心,轉頭對趙晨道:「阿晨,這就是你當初丟杯子丟中之人。」

少年人的臉皮薄,方泓睿被當場揭穿出醜之事,頰上立時泛起一抹淡紅,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又不敢看趙晨,只好惱恨地瞪着這坑人堂哥,不發一言。

其實不用方泓墨說,趙晨也基本心中有數,這方府里的青年男子就這麽幾個,那天在屏風後面偷看的也只能是方泓睿了,難得有年輕女子來家裏做客看戲,少年人會好奇偷看也屬天性驅使。

她瞥了方泓墨一眼,「我哪有丟過什麽杯子,你用那隻眼睛瞧見的?」

方泓墨知她是給方泓睿留面子,便順着她的話道:「好吧,我是沒親眼瞧見,都是我胡說的。」

趙晨甩他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轉向方泓睿微笑道:「時候不早了,四弟還得趕着去學堂讀書呢,不趕緊走,若是遲到的話,可要被夫子責罰了。」

方泓睿感謝地看了她一眼,匆匆告辭離開。

方泓墨嘆息道:「怎麽到最後總是我做壞人,你扮好人呢?」

趙晨道:「我本來就是好人,不用扮,你本來就是壞人,不用裝。」

方泓墨不甚贊同,「憑什麽說我是壞人,我欺負過你嗎?」

方嫻剛好走過來,好奇地問道:「大哥、大嫂,你們在說什麽好人、壞人啊?」

趙晨笑而不語,看向方泓墨,方泓墨也笑着不說話。

方嫻有點猜到這是他們夫妻間調笑的話,臉紅了紅,便不再問這事了。

眼看人都到齊了,只差方泓硯與趙采嫣,方永康面色有些不好看,韓氏便準備差人去春澤居催促,卻見春澤居里一個丫鬟過來了,稟告稱二少夫人身體不適,二少爺陪着,都無法來請早安,請諸位長輩見諒。

韓氏只淡淡問了句,「請大夫來了嗎?」

「回大夫人,已經去請了。」

韓氏便不再理這事,去扶着方老夫人,方永康扶方老太爺,眾人一起入席用早飯。

到了這日上午,春澤居便傳出來一個消息——二少夫人有身孕了。

韓氏再是不待見這二兒媳,對她有孕之事仍感驚喜萬分,這便立即與傳話的丫鬟一起趕往春澤居去看個究竟。

趙采嫣正坐在屋裏,笑意盈盈地跟方泓硯說話,見婆婆親自來了,喜悅地站起來,上前行禮。

韓氏端詳了她一會兒,見她氣色不錯,便含笑點點頭,轉向站在一旁的大夫,發現不是常請的那位王老大夫,微覺訝異,看了眼方泓硯。

方泓硯滿臉都是壓抑不住的喜悅之情,「早晨采嫣便有些噁心難受,兒子擔心便去請大夫,因之前有些徵兆,懷疑是有了,而王老大夫不善婦人科,所以請了這位張大夫來看看。」

其實這只是部分原因,另一部分是因為他上一次請王老大夫替趙采嫣「看病」時,被狠狠嘲諷,一想起來就膈應,便不願再去請王老大夫來替趙采嫣診脈。

張大夫見韓氏看過來,便捋着鬍鬚點頭,「稟夫人,令兒媳確是喜脈無疑。脈象平穩,母子都十分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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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娘馴夫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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