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方泓墨拿起來瞧了瞧,這地方離此極遠,離御街坊更遠,幾乎就是在淮京城的西南隅,從御街坊到那兒,來回至少兩個時辰以上。離得如此之遠,柴榮富要如何與其手下聯絡?又如何及時掌控全局?
設法拖延,拖延至蹴鞠賽開始,或是拖延至別人發現他不見了念念不忘,總裁的摯愛前妻。
方泓墨彎了彎嘴角,冷聲道:「看來你還沒吸取教訓啊。」
說著不等柴榮富反應過來,他伸腳踩住其手背,捏住另一根手指,手上加力。
骨節錯位的聲音,異樣清脆。
要讓惡人害怕,只有比惡人更惡才行。五妹因他而被挾持,他一定要把她救回來才行!
「知道該怎麼做了嗎?」
柴榮富滿臉是汗水淚水鼻涕,此時只知道做一件事,那就是一個勁地點頭。
方元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再放了一張白紙給他,用一隻手按住紙不讓其移動。
柴榮富顫抖着手,在紙上寫下一個地方。
這回離得近了,就在齊雲社所在長濟坊北,御街坊南的平安坊,看着像是真的。
方泓墨卻再次踏住柴榮富的左手。
柴榮富幾乎要崩潰了,這次是真的啊!他拚命扭過頭去,用驚懼哀求的眼神望着方泓墨,從喉嚨深處發出「嗚——嗚——」的聲音。
方泓墨盯着他:「我已經給過你一次機會,不會再給第二次,五妹若是不在這個地方……」
柴榮富瘋了一般點頭,在,在,她就在那裏!
方泓墨觀其反應,不似作偽,便不願再在他身上耗費時間,面色肅然地對方艾命令道:「大局未定,你留在此處看守,時刻緊盯着他,不要給他任何機會求救或是報訊出去。」
「是,少爺。」方艾領命。
方泓墨將地方所在又抄寫幾份,交給方元,推門出去,低聲問方興:「有無異樣事情發生么?」
方興搖頭:「回少爺,除了有幾個人曾經過外,其他什麼事也沒有,小的也沒發覺任何異樣。」
鄭大牛與方元跟着出門,方艾便在裏面插上門閂。
方泓墨帶着鄭大牛等人趕往御街坊南面的平安坊,放方元下車,吩咐他去百花樓,將事情進展,以及柴榮富所供出的地方所在告知其他人,自己則帶着鄭大牛與方興先趕過去。
夕陽漸漸西沉,眼看着即將日暮。
平安坊南隅一處普通民居外。
單看外面大門,門上有層薄灰,角落有些許蛛網,新年期間卻連一對春聯都沒有貼,細看門扉上還有貼過封條后留下的淡淡痕迹。
但從院牆可見,廚房方位有炊煙升起。
方元去向鄰居詢問,說是原來有對年輕夫妻住在這兒,妻子死了,不久丈夫被抓,罪名便是殺妻,這之後房子空置了許久沒人住,昨日鄰居還見門上仍貼着封條呢。
空置的民居卻有炊煙升起,實在可疑。
方泓墨雖然心急如焚,卻怕打草驚蛇,只能守在對面巷子裏,盯着院門耐心等待。
天色將黑未黑之時,總算等到謝齊修帶人趕到,他到了之後,先派人守住周圍各處路口,再去找到方泓墨。方泓墨向他說明這房子的異狀。他點點頭:「確實可疑。」
說話間瞿承廣亦趕到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扮豬吃王爺,夫君請淡定。
謝齊修勸阻他道:「裏面若真有泓墨五妹在,你這樣貿貿然衝進去,只怕賊人會狗急跳牆,萬一傷害到她就不好了。何況你們並非衙差,說難聽點都是外行,蹴鞠你拿手,救人還是讓我們來吧。」
瞿承廣問他:「那你準備怎麼做?」
「前後夾擊,如虎鉗之勢。」謝齊修命令下去,帶一部分人繞到民居後院,悄悄摸進去,另一部分人則守在前門處。
他帶着數人,沿着院牆弓腰潛行,悄無聲息地躲到窗下。屋裏已經點起了燈,還有人說話,他聽了幾句,屋裏說話的只有兩人,互稱「三哥」、「老五」,且都沒察覺外面的異樣,但也沒聽他們提到方嫻。
這戶人家久未有人居住,窗戶紙有殘破處,他探頭從殘破處向內望去,視線掃過,終於在屋子一角找到了方嫻。
只見她被捆住雙手,堵住嘴,半垂着頭斜坐在地上,肩膀靠着牆角。她本來就瘦小,這麼縮着肩膀靠在角落,看着更是嬌小可憐。她垂着雙眸,但只要稍有響一點的聲音,就會驚慌地抬眸看一眼,就連移動凳子這樣的突發聲音也會驚到她。
屋裏另有兩名男子,一着褐衣,一着灰衣,看形貌衣着與孟雲英所描述的挾持者一模一樣,而當時駕車的車夫與中年婦人都不在此。
謝齊修耐心等待着。
通向外間的房門忽然被推開,一名中年婦人端着兩碗菜進來,衣着相貌與那偷荷包的婦人也是符合的。
婦人將菜放到桌上道:「你們快吃吧,一會兒我還要出去呢。」
褐衣漢子取笑道:「七娘,今日這一票撈到手,你怎麼還看得上那些零零碎碎的?」
七娘白他一眼:「我和薛老三你不一樣。這一票歸這一票,就算再多也就一次,能吃用一輩子么?平日倒也算了,上元盛會那麼多有錢人家出遊,又只顧看燈玩了,人擠人的時候,光掉落在地上的首飾就有不少了,今日一晚上所得銀兩與首飾,足可以抵平日十天半個月所獲,當然要趁着此時多撈點。鍋里還有兩個菜,一會兒就做好,你們先吃起來。」說完又推門出去了。
被叫做薛老三的褐衣漢子與灰衣漢子笑着坐下,倒上酒吃喝起來。
此時屋內只有兩人,又是喝着酒戒備心最低的時候,所坐位置離方嫻又遠,此時不發難更待何時?
謝齊修招了招手,帶數人來到後門外,深吸一口氣,吹出一聲尖銳唿哨,同時一名衙差大力踹門,破門而入,謝齊修與其餘衙差跟着迅速沖入。
兩人見這麼多衙差沖入,大驚失色,立即起身,往前門方向奔逃,但剛跑到外間,就見前門也有十數名衙差舉刀突入,頓時膽寒,前後出路都被圍堵,無奈束手就擒。
謝齊修進屋后沒有追捕兩名賊人,先去方嫻身邊,解開捆綁她雙手的繩索,一面安慰她道:「沒事了,一會兒就能回家了。」
方泓墨與瞿承廣在門外等得心焦,見衙差沖入后,也跟着衝進院子內,眼見着眾衙差將兩名賊人擒住,方泓墨便搶先進了裏間,恰好見到方嫻正扶牆站起,看起來安然無恙,不由長出了一口氣,忽覺鼻樑酸澀,眼眶有點發熱。
方嫻在冰冷的地上坐得久了,又一直沒有吃過東西,全身發冷,且又經過大驚大喜,止不住地劇烈顫抖。
方泓墨見她冷得發抖,急忙解下外袍給她裹上,俯低身子,關切地詢問:「你覺得怎樣?有沒有受傷,還是覺得冷?」
方嫻臉色慘白,瞪了他半天,忽然大聲哭起來。
方泓墨見方嫻突然大哭,不由吃了一驚。
只聽方嫻邊哭邊委屈至極地道:「大哥,那幾個人兇惡得很,不許我說話,連哭都不許哭,我偷偷抹淚他們還拿刀嚇唬我。地上又那麼冷……繩子綁得我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