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接着她便把趙采嫣氣憤之極下對她說的原話學了一遍。

「她說:『你別得意,你都不清楚方泓墨究竟是怎樣的人就說相信他!你知道他平日裏結交的都是些什麽人?你又知道他時常去什麽樣的地方玩樂嗎?』」她看了眼方泓墨,見他笑容淡了,又道:「我不是信了她的話,我自然知道她的目的,只是覺得她說話的語氣奇怪,就好像她真的比我更清楚你為人似的。」

方泓墨默然一會兒,然後開口道:「若是我說那些並非完全挑撥,你會作何想?」

趙晨像是心尖上被誰狠狠扭了一下似的,忽然說不出話來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笑道︰「我早知你是個浪子,只不過、只不過……」

只不過有意無意地忽略了這個事實而已,但真要想起,還是會介懷,只因情根已種。

方泓墨瞧着她臉上神情變化,忽然微笑,「我要是說那些完全都是誹謗造謠,你又會作何想?」

趙晨瞪着他,他居然還笑得出來,她是真的生氣了,「能不能說句真話?」他湊過來抱她,被她氣惱地推開了,「別嬉皮笑臉的!這事能拿來說笑嗎?我又不是不能接受你的過往,只要你坦誠相告,可你居然耍着我玩,一點都不知道我剛才那一瞬有多難過。」

方泓墨見她真的氣壞了,便收起了笑容,神情誠摯地一口氣說道:「我可以對天發誓,這身子在你以前沒碰過別的女人,不過……我說那些並非完全挑撥,也是真的,絕對不是耍着你玩。我過去結交的那些人,確實有許多不堪之處,煙花之地我也去過幾次,只是喝酒,那些女人我完全沒……」

趙晨又氣又羞惱,「誰問你女人的事了?!」

方泓墨一臉詫異地道:「你不是為女人的事吃醋嗎?」

趙晨順手抄起一旁的書往他身上砸過去,他一閃身躲過了,她還想找個什麽東西扔他,他已經撲過來,將她抱住按在榻上,低頭鼻尖貼着她的鼻尖,悠悠然道:「想謀殺親夫也要選對武器才行。」

她朝一邊側過頭去,聲音悶悶的,帶着鼻音,「以後別拿這種事說笑,我心眼小得很。」

方泓墨見她本來明澈的眸子裏有瑩潤的水光浮現,心頭忽然一陣異樣,像是輕微的疼痛,又像是有什麽東西融化了一般,不自覺放柔了語調道:「是我不好,以後再也不拿這種事說笑,你問我什麽,我就老老實實答什麽。」

趙晨仍是沒給他好臉色看,方泓墨也就不說話了,躺在她身邊,肩並肩靠着,去拉她的手。她沒好氣地把手抽出來,他又抬腕抓住了她的手握住不放。

「跟個牛皮糖似的……」她悻悻然道,終究沒能再甩掉他。

房間裏靜悄悄的,誰也沒說話。

沉默了一會兒後,趙晨問他,「既然提起了,你往後有何打算?總不能一直這麽無所事事下去。」

他自己都說了那些狐朋狗友不堪交往,且看他在霞秀山偶遇那兩人時的情景,他說的並非虛言,大概是真想要揮別過去,重新做人了。

方泓墨沉吟道:「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什麽事可做,就先留心着吧。」

趙晨聽他口氣,竟是不準備依靠家裏那一大份產業,而是自己獨立去闖一片天下。她雖不甚贊同,但也知他與父親間隔閡已久,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亦非一朝一夕可以消融,索性不加勸阻。為今之計,還是要先修復他們父子間關係才行。

趙晨沉沉睡着後,方泓墨睜開漆黑如夜的眸子,久久凝望着帳頂。

趙采嫣今天對阿晨說的話,十分耐人尋味……

這一世的自己雖然也是不務正業,耽於玩樂,卻遠沒有墮落到那種地步,誰告訴她的?

阿晨問他的時候,他忽然不知該怎麽答她,是完全的坦誠,還是一半真、一半假?最後才會用玩笑掩飾,只是手法拙劣,差點害她哭一場……

趙采嫣,她四月初一會去萬華寺,是因為預先知道萱姐兒會在那裏出事嗎?但陰錯陽差之下,她沒能得逞,反而讓阿晨救了萱姐兒,馬車相撞後,下車時她認出他來了,所以又故意撞了阿晨一下,讓阿晨摔到他懷裏?

之後的綏靖公府百日宴,她沒對他用計耍手段,反而挖空心思嫁給了泓硯。

她恨他恨得入骨,難道不僅僅是因為他下套揭穿她搶功之事……

一個詭異卻清晰的結論逐漸浮現在他的腦海——趙采嫣也有另一世的記憶,重生的時機比他還早了半年以上,是因為她死在他之前嗎?

方泓墨眉頭緊緊皺起,此事頗為棘手……

他思緒紊亂,便側過身用手撐着頭,望着沉靜入睡的趙晨。他曾答應過她,要坦誠告訴她所有的事,但這件事實在太大了,何況還這麽離奇詭異,即使說了,她會信嗎?

當日她說的是「從今天開始的所有事」,這事算是發生在那一天之前,暫且還是不告訴她吧……

第二天清晨,從和春園請安回來後,方泓墨說要去還朋友字畫,出門去了。

趙晨把從露獨一個叫進來,卻不說是為何事,只定心坐在那兒臨帖。

從露原地站了會兒,不見吩咐,頓時惴惴不安起來,卻又不敢發問,等站了一刻多鐘,終於還是囁嚅着開了口,「小姐,婢子是否有什麽地方做錯了,惹您生氣了?」

趙晨聽她喊「小姐」而不是「少夫人」,自然是因為這樣叫比喊少夫人要親近許多,想起這丫頭陪自己這麽長時間,也曾立下過不少功勞,不禁輕嘆口氣說:「我待你如何?」

從露聽着這句話,頓時嚇壞了,不是犯了極其重大的過失,小姐如何會出此言?這話一旦說出來,不是要嚴懲,就是要趕人走了。

她急忙跪了下來,誠惶誠恐地磕了個頭,才直起上身回道:「小姐待婢子極好,婢子也始終忠心服侍小姐,從未有過二心!您別趕婢子走,婢子寧可受罰也不願離開小姐身邊。」

趙晨淡淡看她一眼,「你做錯什麽了,我會趕你走?」

從露一時語塞,想來想去,昨日一早小姐對自己還是好好的,今天問的只能是在趙府的那件事了,從霜沒見着自己,小姐一定是懷疑自己去了何處,便道:「婢子昨日在趙府不該……不該……」她吞吞吐吐了好一會兒,終於漲紅了臉,羞愧地說出口,「私自去見……別人。」

趙晨頗感意外,看她神情扭捏倒不像撒謊,便追問了一句,「你去見誰了?」

「……大牛。」

原來周嬤嬤之前有個丈夫,也是趙府里做事的,壯年就得病去世了,也沒留下子女,只有個侄兒鄭大牛,在趙府做跑腿之類的粗活。趙晨憶起這麽個人,不由得失笑,原來是她想多了。

之前聽從霜、妙竹說來,她本覺得從露這丫頭是年紀到了,情竇已通,在單相思,畢竟她是小時候從外面買回來的,趙府里沒有會讓她憂心思念的家人。

想不到這丫頭卻是因為兩地相思而苦惱,昨日半天不見蹤影,原來是去見鄭大牛了。

周嬤嬤自己沒有子女,與這侄兒還挺親近,時常給侄兒送去點吃用的東西。周嬤嬤身體不適時,鄭大牛不便進內院探望,卻總是會託人帶點東西給周嬤嬤,是個品性不錯、有情有義的青年。

從露與鄭大牛有不少接觸的機會,大約是日久生情了,但自從陪嫁過來之後,她再無機會去見他,自然會觸景傷情。

趙晨在心裏把事情前因後果理順了,也就諒解了從露,只是不能縱容她隨意私會情郎,所以仍板著臉道:「從露,你這事為何不早對我講?若是昨天老實向我說明,難道我會不許你去見他?能正大光明地去見他,為何非要這樣偷偷摸摸地私會?你眼裏還有我嗎?若是讓別人知道這件事,不光會覺得你沒規沒矩,更要說我約束不力,給其他丫鬟看在眼裏,以後還會不會服我?你說你該不該罰?」

從露慚愧地點點頭,小聲道:「婢子確實該罰。」

丫鬟私會情郎的事可大可小,要是弄出什麽事情來,連她都要受牽連,趙晨有心要從露得個深刻教訓,以後不敢再犯,便讓她在屋裏跪着反省。

大半個時辰之後,趙晨寫完最後一個字,擱下筆,再看了眼從露,見她始終垂着頭,老老實實地跪着沒動過,也沒開口試圖討饒,這才道:「罰你兩個月的月錢,以後若有再犯,就不單單是罰月錢了,起來吧。」

「是,謝小姐開恩!」從露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站起來謝過便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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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娘馴夫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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