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方泓硯剛感動完就被嫌棄,不由尷尬,猶豫了一瞬,說了句:「我就在外面,你若是有什麼事便叫我一聲。」說完見她仍是無動於衷,只得轉身出去。

趙采嫣示意從芝靠近,在她耳邊低聲交待,從芝臉色變了幾回,最終點點頭,直起身匆忙出去了。

方永康夫婦睡到半夜,忽聽從芝來報,說趙采嫣很可能小產了,不由大驚失色,急急忙忙起床趕至春澤居。

兒子兒媳的卧室方永康不便入內,便留在外間聽消息,韓氏則匆匆進屋。她一眼就瞧見床邊地下的銅盆,那裏面丟着好幾塊吸滿鮮血的棉布,一顆心不由得就是猛然一墜。

她快步走到床邊,見趙采嫣躺在床上,身上雖蓋着厚厚的棉被,卻仍是面容蒼白,雙唇淡得幾乎看不見血色,已知此次絕非尋常的胎動不穩,恐怕小產難以避免。

此時那位頗具仙風道骨的張大夫正在詢問病情,韓氏雖然心焦,卻也只能先耐心等着大夫看完。

趙采嫣虛弱無力地囁動着嘴唇,氣若遊絲地敘說著事情經過:「白天還一切好好的……到了晚間……開始腹中隱約作痛……喝了點溫雞湯……稍微好些……便躺下休息了……誰知睡到一半忽然……腹痛如刀絞一般……」

張大夫眉頭緊皺,搭脈,捻須,沉吟半晌。

韓氏摒心靜氣地等他診完,卻見他不說話,不由心急如焚地問道:「大夫,如何啊?這孩子……」

房間裏四五雙眼睛都緊緊盯着這位張大夫,就見他緩緩搖頭,嘆了口氣:「下血太多,胎胞受損嚴重,怕是……很難保住了。」

一時房間裏死寂一片,只方泓硯仍抱有一絲希望地問:「大夫,很難並非不能啊,盡量保一下試試啊……」

張大夫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若是未小產而胎不安,才適宜保胎;尊夫人已小產,且血大崩,胎胞實際已墮,宜散其瘀血,而不可勉強保胎。否則母體重傷,別說胎兒,就連大人都難保了。」

「啊!」方泓硯不由雙腿一軟,坐倒在地。

韓氏疑慮地追問道:「到底什麼原因導致小產的?原本不是說脈象平穩,母子都好好的嗎?」

張大夫也是一臉的不解問:「老夫之前來看診時,令兒媳體質康健,氣血充盈,胎氣平穩,若無外因,絕不會輕易小產,且照令兒媳所述,白天還無胎動不穩的現象,晚上卻突發血崩,倒像是用了下胎的藥物……」

韓氏驚詫地看向床上的趙采嫣。

趙采嫣一把抓住韓氏的手,痛哭失聲道:「有人對我下藥!一定是她嫉恨我有了身孕!怕泓硯先有子嗣壓過他們頭上去……」

趙晗睡夢裏聽見門外從露的大聲叫喊,一下子清醒過來,從床上撐起身時,見方泓墨也醒了,揚聲問從露何事半夜叫喊。

從露的語氣里透着一絲驚慌:「老爺與夫人讓少夫人立即趕去春澤居。」

趙晗不由凝眉,為何大半夜的公婆會讓她去方泓硯與趙采嫣居處?而且還沒提泓墨,只單獨叫她去?她一面掀被,一面問道:「可知所為何事?」

門外有另一個略顯耳熟的女子聲音響起:「大少夫人過去不就知道了嗎?」

趙晗微覺詫異,卻一時想不起來這是誰的聲音,泓墨靠過來在她耳邊輕聲提醒了句:「凌香。」她這才想起是韓氏身邊的大丫鬟。

方泓墨一躍下床,取下床旁掛着的衣裳遞給她,一面溫言關照:「你儘管慢慢穿衣,小心別碰着傷處,我陪你一起過去。」接着又朗聲吩咐:「從露,準備肩輿。」

「少爺放心,婢子已經讓人準備了,這就再去催催。」

趙晗把上衣穿停當時,方泓墨已經穿好外袍,過來幫着她把剩下的衣物穿好,裹上一件鑲毛夾棉的厚實披風,再打開門。

開門的瞬間,有股寒氣涌了進來。接着就有兩個婆子把肩輿抬進來,擱在床前。

方泓墨把她抱起來,輕輕放到肩輿的座位上去,她對他笑了笑:「多謝你啦。」

方泓墨在她耳邊語氣曖昧地說道:「真要謝,等你腳傷好了,再好好‘謝’我吧。」

趙晗瞪了他一眼,明知他是故意開玩笑,好讓她不安的心情放鬆些,但這種不正經的玩笑開起來也要分場合吧!

雖然大半夜的這般大動干戈肯定是出了什麼大事,但這兩人卻仍是親密膩歪到了旁若無人的地步,簡直令人難以直視。

不過這屋裏屋外都是朝嵐居的人,全都看慣這兩人的作風了,也不覺得什麼。唯獨凌香還不太適應,站在門口尷尬地輕咳了一聲道:「老爺夫人該等得急了,大少夫人還是快些趕過去吧。」

兩個婆子見趙晗坐穩了,發力將肩輿抬起來,跟着凌香一路出了朝嵐居。

前後都有提燈照着路,風有些大,吹得燈火晃晃悠悠,忽明忽滅。

「冷不冷?」方泓墨伸手過來握住了她的手掌前端,她最容易冷的便是指尖的部分。

趙晗搖搖頭,反手將他溫暖寬厚的手掌握住。有你在,就不會冷。

肩輿自然比走路要慢,他們到春澤居外時,已經將近寅時,天還是烏漆麻黑的,春澤居里倒是一片燈火通明。

方永康臉色沉鬱地看着肩輿抬進屋,輕輕落地,再望向後面跟進來的凌香,見她默默點頭,臉色不由得更加陰沉了。

方泓墨躬身行禮,趙晗亦微微欠身:「父親、母親久等了,請恕兒媳有傷在身,無法站起行禮。」

她腳上有傷方永康夫婦早就知道,雖然等得久了,也知她過來不方便,不會因此事責怪她,但人的心情不好時,等得越久就會越煩躁也是常理。方永康拿出一樣東西,重重拍在桌上,喝問道:「你認得這是什麼嗎?」

趙晗凝目去看,心中微微一動:「有些眼熟,頗像兒媳扭傷腳這兩天所用的外敷膏藥。」

方永康冷哼了一聲:「恐怕不是像吧?根本就是!」

趙晗平靜地說道:「兒媳不明白,若是兒媳用的葯,怎會到了這裏?還請父親明示。」

韓氏一臉半信半疑的神情:「阿晗,你真的不知情?」

趙晗搖頭:「兒媳真的不明所以。」

方泓墨忽然道:「母親,到底出了什麼事?又為何突然要向我們興師問罪?你們什麼都不說,我們又哪裏會知道?」

韓氏朝方永康看了眼,見他沒反對的意思,便沉重地嘆口氣:「采嫣忽然小產了。」

趙晗雖然知道出事了,沒想到出了這麼大的事,不由驚嘆了一聲:「啊!怎麼會小產了?」

方泓墨卻只是揚眉,冷聲道:「弟妹小產是很不幸,但為何會牽扯到我們頭上?」

趙晗聽他說的始終是「我們」而非「阿晗」,不由感動地望了他一眼。

細微之處,可見人心。雖然她光明磊落問心無愧,不怕公婆有什麼誤會,總能說清楚的,但他表現出如此姿態,就是表明了要與她同一立場,來共同面對這件事。

察覺到她的目光,方泓墨亦回頭望了她一眼,對她示以鼓勵的眼神,微微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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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娘馴夫 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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