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對岸的企鵝(二)(1)
晚上十一點整,新任班長盧可回到宿舍,看到的是一片狼藉:桌子上胡亂地鋪着幾張破報紙,報紙上堆積着花生殼瓜子皮橘子核等類食品殘渣;阿維靠窗的床鋪底下,散亂地扔着一系列的空啤酒瓶;地板上隨機分佈着幾隻鞋、一些撲克牌、煙頭和煙灰、一條毛巾和一隻襪子、以及從盧可床上掉下來的兩本書。“你們,你們在屋裏幹什麼了啊?”“沒事啊,慶祝你‘恐上任’來着。”阿維躺在床上回答,“唉,唉,真是對不住,剛才獾子剛回去,我和葭都起不來床了,明天早上我們再收拾屋子吧。”酒精在刺激着我的大腦,半睡半醒之間我似乎聽見了阿維和盧可的對話,聽見了打掃屋子的聲音,聽見了盧可的抱怨,聽見了啤酒瓶倒在地上的清脆響亮,還有刺耳的電話鈴聲。“葭,你的!”似乎盧可在猛推我的肩膀。我睜開疲倦的眼睛,看見了一支模糊的電話聽筒,還有一個的盧可,在旁邊說著:“趕快,企鵝的電話。”“喂,是我啊。”“早。”我的腦子還不太清醒。“你不會在睡覺吧?”“是。”“你怎麼了?說話這個樣子,是不是晚上喝啤酒了?”“還好啦。”“不是,聽你說話這麼鬱悶啊?”“還好啦。”“好吧好吧,不影響你睡覺了,跟你說,聽說咴兒要回來了,你還不知道吧?”“不知道。”“成了,反正我告訴你了,你睡你的吧。沒事就喝啤酒,還說你不鬱悶,還沒騙着姑娘呢吧?”“沒有。”“努力,努力,別成天就知道鬱悶。好,白。”“企鵝吧?企鵝吧?”我一放下電話,盧可就湊過來問。“睡覺。”我一頭栽回床上,沉沉睡去。咴兒的出現是我未曾預料到的。這傢伙自從當初高考不濟,就跟着他老爸老媽舉家遷移一去不返杳無音信,至於是去了天津或者巴布亞新幾內亞則無從考證。好歹坐在我身後、算我犯二同黨,竟然從畢業開始我們就沒有再聯繫過,遙想當年,不禁讓人憂從中來、不可斷絕。“你到底幹嘛去了,連個招呼也不打?”“沒事,到處轉,想出國,沒出成。”咴兒簡短地回答。我重新打量着他,相貌穿着言談舉止,已經沒有了當初和我一樣的恣意囂張和年少輕狂,有點成熟和深沉的臉,還有猜不透的眼神,變得有點陌生。“對了,有件事得求你。”“你,別這麼說話好不好,太正經了,我緊張。”咴兒淡淡地笑了笑:“是真有事得求你,我想,你們學校宿舍能幫我找個地方住么?”結果咴兒在一星期後住進了442行李床的下鋪,和阿維面對面的位置。“這個,不太好吧,要是被發現了的話,那,那——”盧可一直在試圖說服我們遵守校紀不許留宿外人,但是在咴兒帶來一盒曲奇小甜餅和一條好煙之後,阿維和獾子明顯站在了我們一邊。“你還是去好好學習吧,”獾子給盧可指了指大門,“我們四個,總算可以好好打牌了!”“嗯嗯嗯嗯,我,我才‘恐上任’沒幾天,你們,就欺負我。”盧可趴在胳膊上裝哭。“恭喜啊,你現在也挺能犯二的了。”阿維拍拍盧可的腦袋,“繼續,繼續。”“犯二啊?”咴兒看着我,問。“我把這個艱巨的工作發揚光大了。”最終我還是沒能搞清咴兒在高中畢業後去幹什麼了,就像我沒搞清他要住我們學校來幹什麼一樣,唯一我知道的就是,我們終於可以湊四個人打牌了,這是值得慶賀的,因此我們又把屋子搞得像“恐上任”那天一樣的混亂。酒喝多了以後,咴兒拿出了一把木結他來彈琴唱歌。於是乎第二天,這傢伙就變成了我的家教,專司傳授結他彈奏。自從咴兒住進442以後,我的生活規律里又加入了兩條:一是每天晚上十點等着咴兒回宿舍教我彈琴,另一條是每周五和阿維、獾子、咴兒一起打牌來慶賀又一次勝利地混過了五天鬱悶的時光。然而這個周五獾子不知道晃到了哪個角落,於是阿維去陪他的小維姐姐,我和咴兒彈了一會兒琴,然後各自散夥。百無聊賴地背着把破結他慢慢騎着車往家駛去,我邊想着近來發生的事情,邊聽着單車發出吱吱嘎嘎的怪異響動。嘎啦!一聲粗獷而沉悶的摩擦聲,而後單車的腳蹬便拒絕了任何形式的運動。“終於壞了。”看了看前面不遠處的修車老大爺,我皺皺眉頭,自言自語。修理單車的中軸是較比費勁的,於是我索性蹲在馬路崖子上,用一隻手撐着腦袋,看着大街上各式各樣千奇百怪的行人車輛,虛度這個太陽光金亮亮的大好下午。叮嚨哐啷!撞車的聲音。看來這個太陽光金亮亮的下午我不會虛度了,前面一個騎車囂張的企鵝撞上了帶小孩的家庭婦女,好戲!“你怎麼騎車的啊,倒是看着點啊!”帶小孩婦女爬將起來,顧不得扶起單車看看孩子,就氣勢洶洶地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