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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買滿一半的章節就可以看啦么么噠=3=這篇策論對杜家女被封鄉君一事是持批判態度的。一名從三品官員的庶女被封為了鄉君,地位被忽然拔高,那豈不是高過了主母、嫡女,屆時是她向主母請安,還是要主母向她請安?
這樣的做法豈不是亂了綱理倫常,豈能不引發矛盾,惹得家宅不寧?這般胡亂行事,令規矩亂套,又怎麼能令眾人信服?
如若民眾都不信服這千百年定下的規矩,又怎麼推行新策,怎麼管理民眾,國之根本不正因此而受到了挑戰嗎。
由這件事,這篇策論又引出了對女子地位的探討,深度剖析了女子“三從四德”的重要性。
這通篇論點走的就是“每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女人支持”的路子,闡明了若是男子想要仕途順利,步步高升,身後的女子應當溫婉嫻靜、德行出眾、持家大方。
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能保得家宅安寧,能讓男子一心為國,一心在朝,毋須再考慮其他雜事,各司其職,女主內男主外,大祁將會蒸蒸日上,得到利益最大化。
像如杜蘅一般的女子,從之前羽樂郡主一事開始,就太過鋒芒畢露。一旦嫁了人,反而會引起家中妯娌不和,丈夫、婆婆都為之所攝,只怕將來家裏會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這樣荒謬的言論竟然還引起了不小的波瀾,不少人都為之應和。
許多貴女們之前見杜蘅得了這鄉君的封號,多有不忿。如今看見這篇策論,更是為之叫好,將其廣為傳頌。至於男子,這篇策論很多論點都是站在男子的角度來考慮問題的,無疑是對他們極為有益的,條條國策又言之有物,令人嚮往,確是為國為民的好法子。
於是只不過短短三天,這篇策論就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
杜蘅上街的時候都能看見不少指指點點的目光,甚至還有之前被她勝了的貴女們一臉幸災樂禍的議論。
“想來她還不知道策論的事兒吧?若是知道了,我看她還怎麼得意!”
“這策論的事兒鬧得這樣大,傳到皇上的耳朵里是早晚的,這下我看她的鄉君封號也快要保不住了。”
“就是嘛,憑什麼她一個庶女還能得鄉君,讓我們面子往哪裏擱!”
“就是就是,我父親可是從二品官員,憑什麼這樣的好事就落在她頭上了。”
眾位貴女異口同聲地憤恨着杜蘅越在她們頭上,卻十分默契地遺忘了當時是她們自己技不如人,輸給了杜蘅。
這些議論杜蘅也聽在了耳朵里,不過她並沒有理會,只淡定地走過,心中卻忍不住感慨。
這些女子不知該說是目光短淺,還是家中教育主要以詩詞歌賦,女紅禮樂,教養德行為主,竟然一點兒都沒有發現這篇策論每字每句都觸目驚心,句句都在戳女子的脊梁骨,還引為美談,然這些都是誅心之論。
若是這篇策論真的風行,只怕日後女子連出門的機會都沒了,到時候她們就真的是困在家宅一角,只能坐井觀天,望洋興嘆。
如果真有這樣一天,那到時候的她們,又會不會後悔當時的自己支持了這樣一篇策論呢。會不會悔恨,當初是自己將自己逼到了絕路呢。
杜蘅輕笑着搖了搖頭。
一女子突然從斜里沖了出來,攔住了杜蘅的去路。
杜蘅頓了頓,定睛一瞧,竟然是正三品柳元大人家的柳大小姐——就是之前與她當街爭執的那個。
“柳小姐。”杜蘅沖她微微一笑,打了聲招呼,並未行禮。
倒是柳大小姐忸怩了半天,終究是不情願地福了一福身:“杜鄉君。”
杜蘅有些驚訝,沒想到這柳大小姐還是個守規矩的,這不落人口舌的教養想必也是她家中教的吧。
“看剛剛柳小姐衝過來的姿勢,想必腳是已經全好了,這樣我便放心了。”杜蘅沖她笑了一笑。
柳小姐被她說得臉一紅,但一見到杜蘅含笑的眼神,她頓時下意識地挺直了腰桿,臉上神色多少有些不自在:“要、要你管啊!”
“敢問柳小姐突然攔住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哼,你如今已岌岌可危,你以為你還能囂張多久!”柳小姐抬起下巴一臉傲然,眼神輕蔑。
——雖然在杜蘅看來她這模樣多少有些色厲內荏。
“所以柳小姐是過來看我笑話的。”杜蘅笑了笑,笑容詭譎,眸光瀲灧:“只是柳小姐來得太早了些,如今就算是要來看我笑話,也是得先給我行禮的呢,柳小姐何不再等幾天呢。”
杜蘅這一臉淡定,還含笑打趣,倒是把柳小姐臊得一臉紅。
“看來,我還得先行一步了。畢竟沒我的允許,柳小姐還不能先告退呢。”杜蘅輕笑了一聲,與柳小姐擦肩而過。
柳小姐被落在背後,心頭愈發憤懣,然這般吃了個啞巴虧,更是有苦說不出,只得跺了跺腳,憤憤離開。
其他人見柳大小姐都吃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即便此時的杜蘅真是岌岌可危,卻也不敢觸她霉頭,於是紛紛鳥作獸散。
這篇策論連着三天都貼在那普濟寺寺門上,已經傳得是滿城風雨。直到第四天,這普濟寺的門口竟又貼上了幾張紙。
這篇策論本來就飽受關注,乍然又出現了另外一份,眾人都不由得圍了上去。沒想到,這另外一篇,也是一篇策論!然而這第二篇策論竟是字字句句都是針對前一篇策論,對應着這前一篇策論提出的觀點,竟是將其批判得一無是處!
這策論一開端就反駁了前篇策論的家宅安寧論,而且直接是從國家談起,大氣更超這前一篇。
這篇策論講到這大祁朝廷一直便是能人居上,任人唯賢。若是以年齡閱歷一概論之,那為何還要舉行科舉考試,乾脆讓這輩分最大,排行最前頭的來任一品官員,其他的再依次往下排便好了。
國家尚且需要考核人才來擔任官員,更何況家宅?家宅長嫡若是不夠出眾,還要強行壓在次子、庶子前頭,那整個家族不正是走向逐漸式微、甚至衰敗的道路上嗎?屆時遑論什麼規矩、家宅,只怕是已家不成家、宅不成宅,規矩不成規矩。
那還談什麼家宅寧不寧?
這策論一開篇就是如此劍走偏鋒,故意將話題引到嫡庶上,句句珠璣,條條道理都邏輯分明,又點在了點子上。細細思來,在令人汗顏的同時,又令人驚恐。
若是真以排行論英雄,那現在最上頭的那個,可是非嫡非長。雖說皇后所出之嫡長子已夭折,可那邊還有一位貴妃膝下的抱養子呢。而且,那一位可還沒死,雖養在寺廟裏,被封了郡王,然他可未曾殘疾,也並沒有什麼重病在身。
雖當時高僧預言他活不過十七,然現如今穩穩噹噹地長在寺廟裏,已是近四十的年紀了,雖非嫡,然而是論年紀,他可是排行在皇帝前頭的。依律,可得那位當皇帝的才是。
這一條一提出來,眾人可都是看得冷汗涔涔。
當今天子多疑易怒,雖如今國泰民安,律法也並不嚴苛,然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若是被有心人傳到了他耳朵里,會不會覺得這策論的作者,以及他們這些傳播策論的人都有謀反之心?屆時,可就是十張嘴也解釋不清楚了啊!
再往後看,這篇策論又提及女子身份地位的問題。從為人之道講起,娓娓道來。
人之為人根本就應當面面俱到,更何況大丈夫為人應當光明磊落、疏朗開闊、胸中有溝壑,如果連仕途順利都要靠女子打理妥當其他事務,男子在朝在野,與同僚,與萬民,都需要各方交流來往,若是連家中事都處理不好,又怎能去處理天下事?更何況,男子一心為國、一心為民,女子又何嘗不能一心為國。
如今大祁任人以賢能,女子中更不乏驚才絕艷之人,若是只為發展男子就打壓女子,將女子束之高閣,只會埋沒折煞許多有才之人,屆時才會動搖國之根本,導致大祁無人可用。
文中又提及當年國亂,先皇膝下無人,若不是太后當年細緻教導皇上,又垂簾聽政,管理這大祁近十年,哪來的今天之國泰民安?
看到這策論竟將太后都提了上來,眾人看得更是心驚,只怕自己這是皇帝太后兩頭都惹上了。
除了這兩條,這策論竟然條條件件都將那前一篇的各條國策給駁倒,言辭辛辣,一針見血,針砭時弊,樁樁件件都令人觸目驚心。彷彿前一篇策論是那誤導人的野獸虎豹,誘人走向歧途,將其貶得一無是處。
“真是可怕啊……這樣的驚才絕艷,不知是何人大作。”有人看完策論之後,忍不住發出這樣的感慨。
“署名是‘竹君’,想必是通了這竹中君子之意,只怕這策論作者是位心性高潔、博古通今的儒雅才子吧。”
“君子翩翩,實則令人讚歎。”
在這第二篇策論出來之後,前面那篇還被眾人交口稱讚的策論已經被淪為一張廢紙,別說是讚譽了,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別說抄寫了,更多人連提都不敢提起。
這一番神奇的轉折,實在是令人無從預料。
柳小姐在看見這篇策論時,幾乎咬碎了一口銀牙。聯想到那日在街上的對話,她懷疑這是杜蘅之作,然而左看右看終究還是識不得杜蘅的字,只能抱恨離去。
而此時的杜蘅,正端坐在家中,手持毛筆,在泛黃的宣紙上寫下了“天時”二字。
“臣女乃杜氏二女,杜蘅。”
“原是杜大人之女。朕記得之前是你在乞巧節拔得頭籌的吧,因此還獲封了鄉君。不知杜鄉君這突然闖進這裏有什麼事情嗎?”皇帝這問話雖然聽上去像是和顏悅色發問一般,但仔細聽來,頗像是質問的口吻。皇帝說話本就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而話語裏也帶了些許“你若是沒個解釋可無法全身而退”的意思。
人群里有人在看她的笑話,笑杜蘅如此魯莽。若是換個心理素質差的來,在這裏外夾擊中早就扛不住了,但是杜蘅卻很淡定。
杜蘅依舊保持着跪姿,只淡淡道:“杜蘅斗膽,自恃對陣法一門略有小成,所以特來班門弄斧,懇請陛下,能允了杜蘅隨軍前去衢州,去試試破了那會沖軍的陣法。”
聽到她的說辭,不僅是皇帝驚訝,周圍圍觀的人群們也都訝然了。人群里還站着聽了消息匆匆趕來的杜尹蘊和杜夫人。一聽到杜蘅這話,還沒上前向皇帝致歉請命,就先被她的話給嚇軟了腿。
她怎麼能這麼大膽!這可是邊疆戰事告急!豈容得隨意拿來開玩笑的?!若是她失敗了,那可就是萬劫不復!整個杜氏一門都會被她牽連!
杜夫人在心中恨得咬牙切齒,想衝上前去把人拎回來,卻被杜父攔住了,對方只是對她搖了搖頭。
雖然在家宅內杜夫人在管教下人上遠超杜父,但在外邊,作為一個婦道人家,杜夫人謹遵從夫之命,只得停下了步子,恨恨地瞪了杜蘅一眼,等着杜蘅的后話。
這陣法一門極為奇詭,就算是記載的古書籍也鮮有幾本,而且晦澀難懂,時常還有缺頁少頁,就算是熟讀兵書的人,也不一定敢說“略有小成”這四個字。
有人已經覺得杜蘅這是狂妄自大了,面上帶了些不以為意,還有人嘲笑她不自量力的,然也有人親身參與過她那場精彩的論儒的,在一旁安利他人的同時,心裏卻是不由自主地信了幾分。
但眾人之中一致產生的想法是,他們都想讓杜蘅去試上一試。
成了自然是一件好事,畢竟衢州事變迫在眉睫,若有人解圍,自然是皆大歡喜。若是不成,也只是杜蘅一人丟臉,卻也不會損失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