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四十六章突遭驚嚇】
婉潞好容易才站穩,懷裏的福姐兒被嚇得大哭,婉潞緊緊把她抱住,不停地拍着哄她。
那個醉漢又沖了上來,嘴裏罵著,「我女兒死了,你們也不得好過。」
婆子們趕緊衝上來拽住他,秦氏的聲音更大了,「都沒王法了嗎?快把他拖下去,若是嚇着哥兒姐兒們,你們都等着挨板子。」
尚未下車的瑾姐兒和德哥兒見狀也開始大哭,智哥兒見弟弟妹妹們都被嚇哭了,推開丫鬟就跳下車衝到那醉漢跟前,雙手握成小拳頭,「不許欺負我娘。」
見兒子突然跳下車,婉潞的魂差點嚇飛,連忙就要扯兒子回來。
那醉漢雖然被婆子們拽住,嘴裏依舊罵個不停,「小崽子,別在爺跟前擺譜,你算個什麽東西,一點點大就這樣吆五喝六。」
婆子們畢竟力氣不夠大,遠處又跑來幾個小廝幫忙。婉潞定定心,一手拽住智哥兒,另一手仍然抱住福姐兒,「三嫂,這裏就交給你,我先把他們帶回去。」說著又吩咐奶娘們,「把哥兒姐兒們的耳朵捂住,抱下車先帶進去。」
奶娘們這才紛紛開始動作。
見智哥兒面上有些委屈,婉潞把福姐兒抱給奶娘,自己將他抱起。
小廝婆子們七手八腳把那醉漢拖了下去,不遠處又響起一個女聲,「三奶奶,求您瞧在我伺候了月太君幾十年的分上,饒了我當家的吧。」
聲音有些熟悉,而且還說伺候了月太君幾十年?婉潞不禁回頭看了一眼,這時跪在秦氏跟前的就是李嬤嬤,那剛才被拉下去的不就是李彥宏了?
秦氏滿面怒氣,一個字也不說。
有婆子上前就給了李嬤嬤兩巴掌,「李嫂子,這話也只有你有臉說,月太君恩遇你,你家就該竭力當差,哪有死了女兒卻來怪主人家的?」
秦氏只是冷笑,後面又來兩個婆子把李嬤嬤拽走。
死了女兒?婉潞邊走邊看着孩子們,除了智哥兒,另外三個孩子已經哭累睡着。
奶娘小聲地說:「奶奶,李嬤嬤的女兒度娘,之前不是流落青樓嗎?前年被人贖了,做了個舉人的侍妾,那舉人的夫人留在家鄉,度娘頗得寵愛,這次那舉人中了進士,李家還在炫耀說他家女兒要做官妾了,日後的榮華富貴正長。
「誰知過不了幾個月,進士的夫人被接來京城,氣得鼻歪眼斜,故意讓度娘成日在房裏伺候,不到半個月,她肚裏的孩子就掉了,那位夫人也沒請醫好好調治,度娘熬了不過三四日就死了。李家炫耀不成,又不敢去找那進士的麻煩,竟尋來您這兒,真是豬油糊了腦子。」這奶娘本就是趙府家生子,與李家互相認識也不足為奇。
婉潞想起度娘那張柔順的臉,不禁感嘆,她若不是一門心思只想着做妾,嫁個平常人家做妻子也不會缺衣少食。
智哥兒在她懷裏抬起頭,「娘,我今日勇不勇敢?」
婉潞狠狠親了兒子兩下,「智哥兒今兒才像個做哥哥的樣子。」
智哥兒聽了嘻嘻笑了。
到了院子,董嬤嬤與春燕帶着人迎出來。春燕的第二個孩子已經三歲,於是又回到婉潞房裏服侍,見到他們過來,她連忙快步迎上去,「阿彌陀佛,你們沒事就好,方才聽見他們議論,我的魂差點都嚇沒了。」
智哥兒的手伸向她,「春燕姨,有我在,娘不會有事的。」脆生生的童音讓大人們都笑了。
當日在江寧時人手少,智哥兒和春燕也親近,現在當著眾人,她還是把他抱到懷裏親了親,「對,哥兒長大了,可以護着你娘和弟弟妹妹們了。」
這話讓婉潞也笑了,進了熟悉的屋子,把孩子們都放到床上,因為他們都被嚇着,就沒放回各自房裏。
智哥兒守着弟妹們,眼睛睜得大大的看着婉潞,「娘,您也歇着吧,有我在。」
見他小胸脯挺得高高的,一臉堅毅,婉潞不由得伸手捏一捏他的臉,「都進了屋了,外面還有嬤嬤們在,你就先和弟弟妹妹們躺一會兒,等你爹回來了再和他說,好不好?」
智哥兒本就困了,聽了娘的話,點着頭,乖乖踢掉鞋爬上了床,婉潞替他拉好涼席。
春燕的腳步聲很輕,說道:「奶奶,水已經備好了,您去洗洗再換換衣衫吧,這兒有我守着。」
婉潞驚魂甫定,洗了身體再換下衣衫,剛出浴桶還沒擦乾身子就聽見瑾姐兒突然哭喊着要找娘,她慌忙地只穿中衣就沖了出來,小丫鬟趕忙拿起外衫替她披上。
春燕抱起哭着的瑾姐兒,其他孩子也跟着哭,智哥兒睜着疲乏的眼安慰着,「都別哭,有哥哥在。」
弟弟妹妹們哪裏會聽他的,智哥兒見哄不住,自己也快急哭了。
婉潞顧不得頭髮還在滴水,急忙到床上哄着自己的兒女們,「乖啊,娘在這兒。」
瑾姐兒抽抽噎噎的,看見娘來了才又安心睡下,德哥兒與福姐兒不過是聽到姊姊哭就幫忙出個聲,現在姊姊不哭了,自己又困得很,也就各自打着呵欠重新睡下。
聽到他們的呼吸恢復平穩,婉潞發現自己發上的水滴了半床,只好把四個孩子往乾爽的地方挪一挪,春燕帶着房裏的丫鬟們往濕的地方重新鋪上床單,之後便拿出乾凈的衣服和手巾替婉潞換衣衫、擦頭髮。婉潞也實在疲憊,就任由她們伺候着。
董嬤嬤端進一碗湯,「奶奶,這是三奶奶吩咐送來的定心湯,您先喝了吧。」婉潞應了一聲,董嬤嬤又道:「等太醫為太太診了脈,就過來這邊替哥兒姐兒們瞧瞧,他們才這麽一點點大,哪裏受得了這種驚嚇?」
婉潞把那碗湯一飲而盡,問道:「婆婆怎麽了?」
董嬤嬤收起碗,小聲地道:「太太是被氣着了,直說心口疼。」
被氣着了,難道又是趙大爺?
董嬤嬤看見婉潞臉上的疑惑,她小聲地說:「是馬姨娘瘋了,今兒竟然嚷着要殺褚姨娘,這才請來太醫看看,太醫說她是失心瘋,太太才會被氣得心口疼。」
雖說馬姨娘進趙家也有不少年了,可她進門時,褚姨娘早病在床上,她的女兒如今都出嫁了,怎麽會和馬姨娘有過節?
董嬤嬤又在一邊絮叨着,「馬姨娘是真的瘋了,她口口聲聲說褚姨娘殺了她的兒子,可是天地良心啊,褚姨娘連路都走不全,怎麽殺她的兒子?」
婉潞想起褚姨娘久病之後沒血色的唇,連行動都要人攙扶,還有楚氏那聲不能視庶子為子的嘆息。
所有這一切都拼湊在一起,她不禁打個寒顫,隨後就道:「說的是,馬姨娘是真的瘋了。」
外面有丫鬟的聲音傳來,「紅霞姊姊來了。」
婉潞剛站起身,紅霞已經走了進來,她看起來也是一臉的疲倦,行禮如儀道:「六奶奶,太太那裏已經好了,讓您就在這裏照顧哥兒姐兒們,太醫馬上就到。」
婉潞聽了這話,便讓絲兒去尋了兩根好人蔘,「不能去伺候婆婆,我心裏着實不安,這兩根人蔘是我舅舅尋的好人蔘,就請你帶過去。」
紅霞抿嘴笑了,「難怪人人都說舅老爺開的是數一數二的好藥店,光這兩根人蔘可是拿着銀子都尋不到的。」說著又到床邊瞧瞧孩子們的情形,這才帶着人蔘走了出去。
太醫很快就到了,因為著急孩子們的情況,就請他進了內室為四個孩子診脈,婉潞坐在屏風後等着結果。只有智哥兒醒着,別的孩子都還在睡。
太醫依次診過,走到屏風前行禮道:「奶奶,哥兒姐兒們不過是嚇到了,沒有什麽大礙,開定心的方子,照着服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