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婉潞不由瞪婆子一眼:"這樣的天,蒙壞了姐兒怎麼辦?"婆子訕笑道:"六奶奶,這都是姐兒的主意,說要讓您高興高興。"婉潞把女兒抱起來,點着她的鼻子:"下次可不許這樣,娘可一點也不高興。"瑾姐兒捧住臉,眼睛睜的大大的:"真的嗎?娘,你真的不高興嗎?"
婉潞見女兒一派天真,不由在她臉上狠狠親了兩口:"方才不高興,現在高興了。"瑾姐兒嘻嘻笑了,丫鬟從裏面走出來,手裏拿着紅封要給趙府來送禮的人賞錢,見婉潞抱着瑾姐兒,倒嚇了一跳,接着就笑道:"姐兒也來了,你是來恭喜表少爺的嗎?"
瑾姐兒在婉潞懷裏四處張望,好奇地問:"娘,祖母說舅舅中了狀元,你今兒不回去了,可是舅舅都沒長鬍子怎麼能中狀元呢?"天真的話引得婉潞又笑了,刮一下女兒的鼻子:"不是像你姑父一樣,長了鬍子才能中狀元的。"
瑾姐兒好像明白了,點了點頭,朱氏和朱太太已經出來,看見外孫女,朱氏張開雙手要抱她,瑾姐兒從婉潞懷裏滑下來,給朱氏行了個禮就道:"外婆,我要去見狀元。"朱太太也開懷大笑:"好好好,今兒沾你狀元舅舅的喜氣,日後長大了,也嫁個狀元女婿。"
續宗赴過瓊林宴,頭三名都穿了大紅袍子騎馬遊街,狀元年輕,榜眼文雅,探花郎更是俊俏的像從畫裏走出來的一樣。看他們的人圍的人山人海,說多少年都沒見過這樣整齊英俊的三個少年郎了。
上門來給續宗提親的人更是絡繹不絕,其中不乏有幾家曾拒絕過續宗的,朱氏和朱太太挑花了眼,索性哪一家都不敢應,稱要等續宗回鄉祭祖問過祖宗后才敢應下。
婉潞是知道續宗被人提親的事,此時心中不免有些得意,要你們當初看不上他,現在後悔了吧?續宗的熱鬧還在進行,婉潞畢竟還在孝期,也不好多出去,只在家裏待着。
這日吃完午飯,婉潞又拿起針線,準備給續宗做件襖,朱氏年紀已經漸漸大了,眼有些花,這襖只有自己這個姐姐幫忙做,不然堂堂狀元穿不合身的襖,那才笑歪人的嘴呢。
剛做了幾針,彩雲就走了進來:"六奶奶,太太請您到前面去。"婉潞放下針線打算就走,彩雲瞧一瞧她的穿着:"六奶奶,太太吩咐你換件衣衫,說是皇後宮中的內宦要見您。"
皇後宮中的內宦?婉潞覺得這怎麼也聯繫不到自己身上,但還是去換了衣服,穿了大袖衫,取掉冠子上的珠串,表示自己在守喪。隨着彩雲來到外面,楚夫人的額頭皺的有些緊,見了婉潞過來忙對下面坐着的那個宦官道:"這就是我家的六兒媳,六奶奶,這是皇後娘娘宮裏的蘇總管。"
婉潞剛要上前行禮,那蘇總管已經站起來:"不必了,皇後娘娘傳召六奶奶,還請六奶奶隨老奴入宮。"
皇後傳召?婉潞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要傳召也該是楚夫人被召進宮,況且現在還在孝期。蘇總管在宮裏幾十年,哪能看不出婉潞的神色,笑着道:"六奶奶,皇後娘娘傳召的就是您,還特意說了,既在孝期,也不必換禮服進宮,隨身衣飾就可。"
婉潞恭敬地聽完,低聲應是,楚夫人臉上有憂慮之色,最近侯府都沒什麼好消息,這皇後傳召也不知是凶是吉,方才給許總管塞了銀子,也沒打聽出什麼來,只說皇後娘娘催的急。這時只有再叮囑婉潞幾句,又把早已預備好的荷包拿給她好讓她進宮賞人,下人也就來報車已備好,既只傳召婉潞,楚夫人也不好送她到宮門口。
婉潞雖也能稱朝廷命婦,品級低了些,還沒資格朝見皇后,這還是頭一次進宮。心裏難免有些忐忑,坐在車上不曉得該怎麼想,不時用手摸一摸身上的衣裳,頭上的首飾,又在那裏默念朝見皇后的禮儀,這些可千萬不能出錯,不然被人笑話是小事,一個不注意也會引來殺身之禍。
馬車已經停下,蘇總管的聲音響起:"趙六奶奶,宮門到了,還請六奶奶下車隨老奴進去。"婉潞吸口氣,面上露出鎮定的笑容,輕輕掀起帘子,有個小宦官已經上前來攙扶。
婉潞下了車看了看,這是宮中後門,除有特旨外,外命婦一概要走路進去,帶來的丫鬟婆子也只能在外面等候。蘇總管的笑容十分謙卑,在前面引着路。
婉潞跟在他後面,宮中道路寬廣,來往的宮女宦官腳步輕快,就算一溜小跑都聽不到聲音。見到他們一行過來,避讓一邊,婉潞心裏再緊張也只能暫且拋在一邊,腰板挺的很直,臉上的笑容也很平靜。
七歪八拐地走過不知多少路,也經過無數宮苑,婉潞額上都冒出微微的汗的時候,在三大殿已經能夠隱約看見的時候,終於看見一片巍峨宮殿,上面高懸三個字,昭陽宮,這就是皇后所居的宮殿。蘇總管停下腳步:"六奶奶先請在這裏等,老奴去回稟皇後娘娘。"
婉潞微一點頭,門口守着的小宦官已經上來請婉潞往旁邊等候。皇后的側殿佈置清新脫俗,舉目所見那些東西都不是凡品,端上的茶入口清香,婉潞抿了一口,把袖子裏籠着的荷包賞給端茶的小宦官,外面一片平靜,婉潞垂下雙目,到底是什麼事?
連腳步聲都沒聽見,有個宮女打扮的人走了進來,臉上笑容恭敬,上前對婉潞行禮:"趙六奶奶是吧?娘娘命奴婢請您過去。"這定是皇後身邊得用的宮女,婉潞怎敢託大,後退一步請宮女先行,宮女微微推辭,婉潞伸手時候,一個小荷包已經遞到了宮女的袖子裏。
楚夫人經常出入後宮,備的賞錢也分了宮女宦官,宮女的一概都是首飾,那荷包里裝的是一對小珠釵。宮女的袖子輕輕晃動,那荷包已經滑到袖子裏面,臉上的笑容沒變,只是輕笑:"六奶奶是娘娘請的客人,還請先行。"婉潞這下也不推辭,和宮女一起出門,經過殿中廊下進了皇后所在。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清香,已入四月,殿中佈置稀疏,平常人家常見的多寶格等物一概不見,窗下琴幾,旁邊香爐,屏風之前榻上坐着一個女子,她只是家常穿着,藍色外衫上面綉了幾朵疏落的蘭花,月白色馬面裙上,只在裙邊綉了一道金線,端坐在那裏,臉上帶有溫煦笑容。
婉潞雖從沒見過,但眼前這女子雖笑的溫煦,隱隱也有一股威儀,不等宮女指示,婉潞已經跪地行禮:"妾平氏參見皇後娘娘。"皇后的聲音和她的外貌一樣溫和:"趙六奶奶快起來,我曾聽安郡王世子夫人提起你,說你溫和美貌多才,總想着有機會見見,今兒總算是有了機會。"
帶婉潞進來的宮女已經把婉潞扶起,有小宦官搬了綉墩在皇後下方,婉潞再三謝過,才敢在綉墩上落座,聽了皇后這話只是笑着道:"娘娘為天下母,臣民都仰慕娘娘儀容,妾今日能得見娘娘儀容,實在萬幸。"
皇后也笑了:"定安侯府和皇家也算接連有親,今兒不敘君臣,只論親戚,六奶奶千萬別拘束。"婉潞只有含笑應了,行動之中哪敢放肆,還是恭敬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