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1你為誰而來
搖擺的地鐵車廂,女人抱着孩子在輕聲交談,老人坐在照顧座位上眯眼休息,幾個年輕人在車廂中安靜的站着,隨着車身微微搖動。
突然站着的一個女子回過身,對另一個男人道:“還給我。”
男人一臉莫名,“什麼東西?”
“你從我身上摸走的皮夾子。”
“神經病,誰拿過你的什麼……”男人邊轉身就想離去,剛跨出去兩步,就被突然絆倒,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被狠狠的壓在地上,身上赫然是剛才那個女人,當他回過神剛想發飆時,猛的發現自己脖子上涼涼的,一把巧的手術刀被架在脖子上,順着凜冽的刀光看去,是女人清冷的目光。
車廂里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嚇呆了。
女人不顧周圍的氛圍,騎壓在男人的身上,右手上的手術刀緊逼在男人的頸項上。左手在他身上開始搜索。看到男人微微動了一下,微笑道,“頸動脈放血的話只需要五分鐘就會去見上帝,放心,到時我會負責把你送到太平間去。”
男人感到頭上冒出冷汗。
車廂里,年輕母親帶着孩子開始悄無聲息的往過道移動。老人抖抖索索,開始摸掛在脖子上的手機,準備報警。
不一會兒,一個又一個顏色各異的皮夾被女人從他身上的暗口袋裏扔出來。
“你出門帶的皮夾不少啊?”女人溫柔笑道。
車廂里傳來陣陣竊竊私語。
當女人摸出一隻咖啡色的皮夾時,似乎是滿足的笑了笑。對依舊壓在身下的男人,“謝謝你替我保管了皮夾十分鐘,”一邊手術刀在男人的脖子上一邊輕輕的滑動着,“還有,歡迎你去報警,你可以直接去市刑警大隊,報完警還可以上來找我玩,我的辦公室就在四樓最西面,法醫科驗屍房。”
她微笑着欣賞了下男人石化的表情,輕輕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瞬間恢復了臉上的冷冽,“現在,滾吧。”
所有人都愣在那裏,地上的男人掃視着車廂里神色各異盯着他的人群,臉上一陣青一陣紫。過了幾秒,地鐵門打開時,男人以狼狽而迅速的姿態沖了出去。
車廂里異常的安靜,每個人都在對自己,什麼都沒發生,什麼都沒發生。
突然響起一陣“邋遢~~真呀真邋遢~~邋遢大王就是他…………”手機鈴聲、幾個人壯着膽子順音樂看去,還是那個女子,旁若無人,接起電話。
“…………哈啊?……知道了,你把那個誰,額……那個長的很像黑貓警長的刑警隊長叫什麼名字來着?……啊對就是他,手機號發給我,我打電話通知他這個噩耗。”
——————————————
市裡昨天又開會施壓,對最近一系列刑事案件要求限期做出進展來,搞的周大繒一夜幾乎沒睡,上午半夢半醒爬回隊長辦公室,剛泡了杯茶準備拉上窗帘玩會兒失蹤,口袋裏電話就響了。懷揣着玩失蹤就要玩得敬業一的想法任由手機響了三回合后,刑警隊長終於放棄了。
“喂?周大繒,哪位。”接起電話一邊開始喝茶
“恭喜你周隊長,你送來的無頭女屍昨晚自己爬起來出去玩了。”
噗、大繒一口茶噴了一半………“你…誰?”
“法醫科,潯可然。”
大繒愣了愣,想起了這個人來,據是上個月退休的老法醫唯一真傳的徒弟,長着一張娃娃臉的姑娘,卻做着全公安局最沒人敢得罪的法醫科。腦子飛轉,她就來了幾個月,老子得罪過她了?
“那個……潯……法醫,我不太明白。”
“我十五分鐘後到解剖室。”
……那頭的電話已經掛斷,這頭的大繒開始頭疼。
——————————————
合上電話,潯可然有惱,橫掃車廂一眼,暗自道,今天這都是什麼事兒啊,亂七八糟。居然敢偷刑警大隊驗屍房裏的屍體,哼哼,管你是活的死的,我們走着瞧。
車廂里的人突然都有種冷風陣陣的錯覺……
——————————————
屍體很快就找到,不知是誰在處理書上寫,“46號櫃的屍體處理完畢,送火化”的字樣,結果屍體早上就被勤勞負責的同事送去了殯儀館,大繒兩個電話截住,但是看到接回來的屍體大繒又有惱火,因為很明顯,這具女屍有個頭。
“潯法醫,我記得你電話里和我的是無頭女屍。”大繒跟着潯可然進了驗屍房。
“哦,無頭姐的在64號櫃裏,你想她了?”潯可然悠悠道
大繒有胸悶,“那這具身體不成形女屍的是哪個案子的?”
“酒後肇事案的。”
“什麼?”
“呵呵,是交通局那裏托我們幫的忙啦。”法醫科的助手曉哲從外面走了進來,“我早上過來準備開始檢查她,發現她居然不見了,就給潯姐打了電話,對了,”曉哲示意手中的處理本,“這上面這句‘46號櫃的屍體處理完畢,送火化’不是我寫的,是潯姐你寫的嗎?”
潯可然接過處理本,看着皺起了眉,“不是我。”
幾個人互相交換了顏色。
大繒微笑,“這下有趣了。”
“什麼有趣了啊老大?”一個年輕人從驗屍房門口探出頭來,問道。
“想知道就滾進來,別在門口鬼鬼祟祟丟我臉。”大繒吼。
門口的年輕人磨蹭進來,潯可然看到他眼神一直飄向天花板,估計是害怕屍體,笑道:“原來怕死人的也能當刑警啊?”
“誰我怕!”
“得了,別逞能了,這裏各個都比你膽大。”大繒搖頭,“子叫白翎,新來的,叫他白。”
“老大、我不了……”白翎嘀咕了一句,把視線從天花板上降下來,一眼就看到了驗屍台,額…轉而看地磚的顏色
潯可然繼續看着處理本皺眉。
大繒看向白翎:“你查的怎麼?”
白翎邊豎著地磚的數量一邊,“殯儀館那裏昨晚就從這間驗屍房裏的座機號,有個男人打電話通知他們來運走屍體的,保衛科雖然覺得奇怪,但是處理本上寫的很清楚要求送火化,所以就放走了屍體。”
“男人聲音?”
“對”
大繒看向法醫助理曉哲。
曉哲忙道:“不是我,我昨晚還在郊區的大學城呢,早上乘校車來的市區。”
“法醫科還有別的有權處理屍體去向的男人么?”大繒問。
“處理屍體的事就我和潯姐,還有兩位老師一個去別的省市幫忙複檢懸案了,一個去國外一個研討會下個月才回來。還有個打掃衛生的老伯。”曉哲。
“不是衛生伯,”潯可然抬頭,“處理本上的字跡比較有力,不是衛生伯的年紀寫的,整句話寫的很流暢,字與字中間幾乎都連筆,這人有一定的教育基礎,衛生伯也六十好幾了,不太可能,最後幾個字比前面明顯要潦草,明他越寫越急躁,這個人膽子不,曉哲,你早上碰過桌上的電話機沒?”
曉哲搖頭。
“去采電話上的指紋和唾液,這子也許會蠢到留下痕迹,就算和罪犯庫里的dna對不上,也可以保留以後抓住他時做對比。”
曉哲恍然大悟,去拿工具。
大繒盯着驗屍台上的屍體思考着,“會不會那人是把46號和64號櫃弄錯了,其實他想要毀掉的是那具無頭女屍?”
“對哦!”白翎跟着叫道,“畢竟無頭女屍是個轟動的案子!上頭和媒體都盯得緊呢。”
潯可然合上處理本,“不排除這種可能吧,但是既然屍體沒有頭,明罪犯已經把留在屍體上對自己不利的明顯證據去掉了,有時間把頭砍掉,一般來,表明他對頭以外的並不在意,為什麼又現在來做這種容易露馬腳的毀屍行為。”潯可然雖然皺眉,但還是一邊着一邊把64號無頭女屍的抽屜拉出來。
左邊,是身份不明,無頭,除此以外身上毫無傷痕的64號女屍。
右邊,是由於交通肇事,下半身被車輪碾過不成形的46號女屍。
半夜在驗屍房裏動手腳,子,你為誰而來?
轉身走到大繒他們面前,潯可然一臉天真地問道:“如果有人半夜闖進你辦公室,在你的辦公桌邊撒尿,你會怎麼做?”
“揍扁他!”白不與思索。
大繒賞了他一個爆栗子,“潯法醫,不管這事究竟是衝著誰或者什麼原因,我保證會將它作為我們隊現在的頭要事件去清查,同時增加你這裏的保安,請你放心。”
潯可然頭,轉過走開,“活的保安就不用了,我這裏有死的也能用。”
……………只一瞬間,大繒和白翎覺得很冷。
——————————————
中午時分,刑警隊的食堂里紛紛攘攘,曬着陽光的座位上,潯可然一個人安靜的喝着東西。剛來刑警隊的時候,由於這裏男女比例失調,而潯可然是一個0剛出頭一看起來很可愛的丫頭,每當她中午出現在食堂,總有各個部門的男人以各種奇怪的理由靠近她身邊坐下。潯可然覺得好笑,常常溫柔地將食物與屍體解剖聯繫在一起看玩笑,讓周圍的人食不下咽,漸漸的,男人們就消失了。得到安靜的她很滿足,每天中午都賴在食堂的玻璃陽光下,發獃一陣光陰。
對面的位子上壓下一個黑乎乎的身影,潯可然抬頭,看見周大繒鬍子拉碴的臉。
“雜草叢生。”潯可然
“什麼?”大繒茫然
“沒什麼,我陽光明媚。”可然撇撇嘴,“隊長大人,現在是午休時間。”
言下之意,滾遠一。
周大繒笑笑,開始摸煙,抬頭髮現對面的丫頭抬手,指着牆上的禁煙標誌,愣了愣,把煙收了回去。
潯可然微笑,算你識相。
“什麼味道?好香。”大繒瞄上了潯可然面前的一杯可可飲料。
還沒等她開口,大繒就伸手把她的杯子拿走,一股香甜的朱古力味飄散開來,在陽光跳躍下閃爍着奇異的溫暖。
大繒笑道,“原來是個愛喝可可的朋友。”
可可噌——滴站起,一把杯子奪回,轉身迅速離去。
大繒忍不住笑起來,他看見她有臉紅。
一個人悶笑完才想起,老子是來問無頭女屍的屍檢報告來着。
——————————————
白翎中午吃了美味的雞公煲,回到辦公室打了個很響的飽嗝,準備開始和侵佔地球的惡勢力進行殊死戰鬥。
大繒剛踏進辦公室就看到像鬥雞一樣氣勢雄雄的白。
微笑,招手,溫柔道,“白。去,到潯法醫那裏催一下無頭的驗屍報告。”
白就着伸懶腰的姿勢瞬間石化。
雞冠耷拉,鬥雞勇士白向著驗屍房磨蹭步伐。
不知哪個開着舊收音機里在唱京劇:出師未捷身先死呀~~~~
——————————————
走到法醫科門口,白看到個穿着保安服的人一動不動的守在門口,嘿嘿,保安科的人來的還真快,白心情愉快的過去拍了下那人的肩膀,正想招呼着,突然發覺保安的帽檐下,居然是雪白的骷髏頭。
白和沒有眼睛的骷髏對視兩秒。
“哇~~~~~~~~~~~~~~~~~~~~~~~~~~~~~~~~~~~”
法醫科門打開了,可可微笑地靠在門上,看着嚇得魂不附體的白。
“潯……潯…………潯……”白努力回魂中。
“教學用的骨骼標本,警報效果不錯,”可可評價,“報告快好了,進來吧。”
白深度石化中。
——————————————
白翎帶着支離破碎的心跟着潯可然進了驗屍房,呼吸,一股香甜的可可味飄散在空氣中,頓時讓他心情舒緩下來。
“這麼喜歡屍體的味道?”可可揶揄。
白搖頭搖頭搖頭。
“來,這個給你。”可可將一份報告書交給白,“你們老大最喜歡的無頭女屍的報告,頸部切痕是死後傷。”
“誒?那她是怎麼死的?”
“身上沒有其他致命傷,從體內血液呈暗紅色半流動狀、內臟器官淤血、心肺粘膜下狀出血幾方面來看,很可能是窒息死亡。一共有三報告裏我做了重註明,第一是頸部的切口是一種電鋸造成的,具體的切口照片分析正在等物證科的資料做對比,如果幸運,會找到電鋸的型號和銷售網;第二是屍體體內有一個變形了的女用避孕套,並且有死前性行為的擦傷痕迹,但是體內沒有他人****;第三是屍體表面很乾凈。”
“乾淨?”
“對,不管是指甲縫或者是其他細微處,除了可能是拋屍時沾有的灰塵以外,沒有任何人類的毛髮。”
“你的意思是?”
“合上你手裏的報告。”可可轉過身面對白。
白愕然。
“合上你手裏的報告,”可可重複道,“法醫報告是完全基於事實的描述,合上報告,我告訴你一些不負責任的推測。我看到報告裏寫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是被裸身扔在垃圾堆里,這樣拋屍,屍體上有灰塵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像指甲縫這種細微的地方沒有任何皮屑或者毛髮,卻不正常。”
“你覺得屍體被洗乾淨過?”白反應過來。
“有可能。”
“這人很狡猾啊!”白唏噓道。
“不僅狡猾,而且冷靜的可怕,他很可能用勒死或者悶死的方法,然後把留下證據最多的頭部切下來,把身體洗乾淨,隨便扔掉,不論這裏面的哪一步,都不是常人能很順利的完成的事。另一個角度來,沒有頭部,首先難以辨認身份,就算運氣好身份查出來了,身體上的證據都被洗乾淨了,也沒有什麼可以追查。”
“……那,那豈不是沒戲了?”
“你想放棄?”可可抬頭笑看白翎。
“當然不!老子怎麼會放棄!”也許是被眼前女人的笑臉給刺激了,白翎叫囂道。
可可笑着摸摸鼻子,心想你也就大繒不在才敢自稱老子。“我還沒完,”她端起桌邊的杯子,“屍體裏面有一個女用的避孕套,但是已經被擠進身體裏面變形扭曲了,你怎麼看?”
“怎麼看?就是有過性行為啊。”
“身體裏沒有****。”
“那……那就是男的也用了套。”
“女方用了男方為什麼還要用?”
“…………那,那是、也許男的不知道女的用了?”
“什麼樣的女人,在男人還沒看見之前就自備內置的安全套?”可可問。
白茫然。
“什麼樣的女人,和一個男人連起碼的溝通都沒有就上床?”
白皺眉,有所明白。
“換個角度來講,如果你是兇手,你冷靜,大膽,策劃周密,你想讓屍體難以被認出身份,從根本上出發。”
“最好,沒人會在意這人是不是失蹤了。”白漸漸明白過來。
可可喝了一口可可,“有一類女人,自備內置避孕套,和男人****前不用多話,失蹤了周圍沒什麼人會在意。”
白翎低頭若有所思。“做這類生意的,全市有幾千人,還是很難找。”
可可笑道,“女人是很難找,但是電鋸不難找。”
白翎猛抬頭,“對哦,電鋸不是超市買得到的,必須要到專業一的五金店。你早呀潯姐!這不就有方向了嘛!”
可可抬頭看着他,“我和你這麼多,是為了告訴你,這個人有多危險,聰明、大膽、心狠手辣,而且,”可可指指64號冰櫃“很可能,這只是個開始,如果你們不能抓住他。”
白翎沉默。
——————————————
門吱呀的被推開,助理曉哲走了進來,看到白翎站在潯可然身邊,神情嚴肅,氣氛沉默,一臉社會主義新仇舊恨的表情。
白翎一聲不響,拿起桌上的驗屍報告走了出去。
“潯姐,他怎麼了……?”曉哲很好奇。
可然微笑,“沒什麼,被屍體嚇傻了。誒,那個交通肇事的報告拿來了嗎?”可然走到另一側的驗屍桌邊,掀開白布。
“恩,”曉哲翻開報告,“10月1號晚1左右,肇事人在a公路由南向北行駛,路經城南綠地附近,因剎車不及時而撞上死者,,將死者撞飛后碾壓過下身,並且拖行十五米左右。經檢驗,肇事人酒精測試超標百分之二十七,屬於酒後駕駛。其本人堅持,是死者自己從路邊突然衝出來導致的事故的發生,死者是自殺。”
可然觀察着屍體,“他們想複查什麼?”
“哦我看看,交通局的字條上,希望檢查死者的致命傷是撞擊還是之後的拖行以及碾壓,如果可能,有沒有什麼證據明死者是否是自殺的,他們在對事情定性上有分歧。”
“恩……”可然在驗屍桌繞了個圈觀察着,曉哲覺得她怎麼帶着一股觀察豬肉攤的神情。正胡思亂想呢,可然卻帶起手套,,來吧曉哲,這個就作為你近階段的一個測驗。
嘻嘻,曉哲一臉諂媚,潯姐,萬一不合格不會要記錄在成績上吧?
不會,可然一臉溫柔,不合格就把我教你的法醫學概論第一章到第三章手抄一遍。
曉哲產生一種和桌上這位換個位子的衝動。
——————————————
徐婉莉剛進警隊不到半年,平時只做些文字方面的輔助工作,但其實她私底下還有個隱秘的目標:盯住周大繒的人際往來。
“誒,婉莉。”走廊里大繒與她擦肩而過,臉上懷着難得的笑意
“隊長,發獎金了?”婉莉本來往東走,不自主就折返跟在大繒身後。
“沒啊,誰的?”
“那你一臉笑的燦爛?”
大繒摸摸自己的臉,“有嗎?嗯……我覺得遇到了個有趣的東西。”
有趣?東西?婉莉腦子一下子轉不過彎來
“誒,你認識法醫科那個姑娘嘛?喜歡喝可可的那個。”大繒的話讓徐婉莉腳步一滯。
“你……誰?”
“女法醫,姓潯的那個”大繒
“哦……不是、很熟。”婉莉表面帶着微笑,心裏卻在嘀咕,什麼來頭,居然讓隊長感興趣?好像是聽誰提到過那個女人,不過……那還是個二十齣頭的丫頭而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