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回
敘述角色小田薄荷糖語絲我和荷音之間很多年來那種看起來很淡、實際上很濃的感情,結束了
音樂看板
那些故事還沒講完那就算了吧
那些心情在歲月中已經難辨真假
如今這裏荒草叢生沒有了鮮花
好在曾經擁有你們的春秋和冬夏
她們都老了吧她們在哪裏呀
幸運的是我曾陪她們開放
——朴樹《那些花兒》
說到這裏,我感到右手一陣灼痛,原來是不知不覺中,手中的香煙已燃到了盡頭,燒着了手指。
我趕緊扔掉了煙頭。
“再來一根!”笠原遞給我一根香煙。
我擺擺手。
“小田,我真是服了你和荷音了——哪有這樣談戀愛的?這也太含蓄了吧?就不說那個了,至少,你們也該有擁抱啊、KI啊,等等什麼的,呵呵——”
笠原故意把“那個”咬得很重。
我看看笠原,這傢伙!
笠原又吸了一口香煙,帶着嘲笑的語氣說:“哦,我知道了,你們之間,是那種白駱駝戀愛!”
“什麼白駱駝啊?你的新名字從哪裏來的?”
“哈哈,就是柏拉圖啊!你這個可愛的傻瓜。”笠原伸出手來捏了我鼻子一下。
我又不吭聲了。
“依我看,你和荷音之間,根本就沒戀愛過!”笠原伸出手指頭點着我,“你們純粹是純潔的友誼,哈哈——不不,是幼兒園小朋友的戀情,哈哈——”
“笠原,你是不是已失過身了?”
我猛地一躍而起,伸手去襲擊笠原,他被我按倒在床上,哎喲哎喲地直叫。
“笨蛋笨蛋!男人失身有什麼關係啊?小田你放了我!”
我鬆開了手,笠原像跟彈簧一樣,唰地坐起來。
“小田,你還是童男子吧?哈哈——”
笠原湊近我,怪聲怪氣地重新來調戲我。
我推開他:“少噁心,去!”
笠原只是吃吃地笑。
我突然想起了什麼,警告着笠原:“你聽着,無論你對艾草是認真的還是不認真的,你不許對她那樣哦!”
“我對她那樣?怎樣啊?小田你把話講清楚好不好啊?”
笠原故意做出白痴的樣子來問我。
我抓抓頭皮,說:“不管怎麼說,女孩子么,都很容易受傷害啊。特別是像艾草這樣的女孩子……笠原,不要讓她受到傷害哦!”
笠原把手裏的煙頭按滅在煙灰缸里,笑了起來,剛要說話的時候,就被一陣激烈的咳嗽給壓住了。
我拍拍他的後背:“笠原,你該戒煙了!”
笠原說,他都有6年的抽煙歷史了!
笠原咳完,伸出右手,胡亂地擦掉咳出來的眼淚和鼻涕,順手往褲子上一抹。嘿嘿一笑:“小田,說實話,和艾草這樣的女孩在一起,有時候,我還真的感到自己也會憐香惜玉呢。好笑不好笑?”
“就像西門遇到小優?”
我突然想到《流星花園》。
“切!那四個大白痴,怎麼可以和我比?”笠原對F4不屑一顧。
我笑着看着他。
我懷疑他是嫉妒西門,人又帥,又有錢,每天都有女孩子追——這是笠原所夢寐以求的。
笠原看了一下手錶,匆忙地站起來:
“喲,差點忘了,晚上要找艾草去看電影哎!”
他臨走之前,把身上的半包香煙丟給我。
“幹嗎?”
“那小丫頭現在管着我呢,不許我抽煙。你替我保管一下,嘻嘻——”
笠原嬉皮笑臉地說。
我感到心頭一熱,衝著笠原喊道:“別辜負了人家啊!”
笠原已打開寢室的門了,他回頭沖我說:“小田,怪不得漂亮美眉都喜歡你,原來我不理解,現在知道了,呵呵——拜拜!”
隨着門被“哐當”帶上的聲音,笠原一陣風般地消失了。
寢室里一下子顯得非常安靜,窗外遠處,有人走過的說話聲,顯得距離這裏很遙遠。我沉默片刻,點着了一根香煙,看着窗外那棵光禿禿的樹,默默地繼續回憶着。
補習班的生活,就像是脫了韁繩的野馬,再也不會有老師在你耳旁嘮叨着成績啊、名次啊等東西。
甚至你上課遲到、曠課,也不會有班長記你的名字。
真的是很自由了,但是,我卻感到比原來更加孤獨。
荷音給我來信,字寫在信封上,歪歪倒倒的,像是火柴棒搭出來的一樣,我看了都覺得好笑,似乎這是個一年級的小學生給我寫來的信。
而荷音在信中的口氣,也像是個充滿了好奇的小女生一樣——
“小田,我當文藝委員哎!十月份全校有集體舞大賽,我都忙死啦!到處求人跳舞……”
“小田,告訴你一件好笑的事,外語系有間女生寢室,7個人相互稱大姐、二姐……被我們系的男生聽到,就自封一個寢室的人為大姐夫、二姐夫……哈哈,好笑吧?”
每封信的結尾,荷音都不忘加上一句話:“小田,我在大學等你!”
這句話,不知給了我多大的力量。
很快就到了放寒假的日子,荷音和一幫考上大學的同學一起來我家玩。他們又說又笑,談論着大學裏的事情,我只是在一旁微笑地沉默,並仔細打量着眉飛色舞的荷音。
她的短髮留長了,臉型顯得比原來瘦削和清秀,好象……唔……個頭高了一截哎!
我有點吃驚——難道荷音還在長個子嗎?
低頭一看,呵——原來她的腳上,穿着一雙黑色高根皮鞋呢。
其實,荷音最大的變化,還是她的狀態。我清楚地看到,這些考上大學的同學,包括荷音在內,都洋溢着走進新生活的風采。
而我呢?
這使我感到我和他們,距離越來越遠了。
春節時,他們又打電話來,讓我參加同學聚會,不知為什麼,我拒絕了。荷音也不怎麼來找我,她像個孩子,玩瘋了。
寒假之後,荷音的來信,不再是原來那種無憂無憂的口氣了,而是多了一些嘆息和苦惱。
我盡量地回信開導她。
我自己最大的苦惱就是數學。前一年的高考,我就敗在數學上。今年將考得怎樣,我對自己毫無把握。
我可能屬於那種數學白痴吧!
荷音經常在信中,用不在意的口氣,向我透露有男生追她的信息,“不過,我不喜歡他們。”她對我說。
我在回信的時候,裝作不在意這事,於是提都不提,
可能,我有點自卑。
也可能,我很相信荷音。
不過,我同時也懷疑自己是否有資格去支持她對其他男生的拒絕。
總而言之,我那時根本就沒有心思去想“愛情”這個話題。
第二年的高考又如期到來,我再一次走向考場。荷音為了支持我,坐了連夜的火車趕回來。
“小田,加油哦!”
她一直送我到考場。
我真是很慚愧,因為數學又考砸了!
暑假,我乾脆躲到了很遠的親戚家裏,誰的電話也不接。我悲傷地想:難道,我與大學真的就無緣了嗎?
暑假后,我回到了家中。
荷音已經回校了,她肯定對我很失望,很長時間都沒給我寫信。
受一個考上美院的同學的啟發,我決定明年報考美術院校。他告訴,考美術專業,數學是免試的。
於是我報名去了一個美術補習班。
在那裏,遇到了北北。
學美術的男生,可能都有點好色,所以,裝扮靚麗的北北,一開始就是大家注意的焦點。
下課的時候,北北桌邊一定圍着很多的人。
而我,對這一切都置若罔聞,下課不是在座位上發獃,就是獨自在外面走走。
北北是個奇怪的女孩子,她竟會注意到我。
第三次去上課的時候,北北挑了我旁邊的位置坐下來。
“你好!”她向我打招呼,眼神里蘊涵著特殊的東西。
我微笑着,向她點頭,並開始承受着全班男生嫉妒的眼神。
“小田,你艷福不淺啊!”
有人開始向我祝賀。
我只是淡定地笑笑。說實話,一開始,我對北北還有點抗拒心理,因為我不喜歡女孩子化妝,而且穿那種奇奇怪怪的衣服。
或許是我太老套了。
又也許,是荷音的形象在我心裏扎得太深了。
因為要學電腦繪畫,爸爸給我添了電腦。這樣,我開始上網。
我給荷音寫了封信,告訴她我已上網,以及我的EMAIL,讓她從網上給我發信。
北北繪畫的功底令我吃驚,我不禁對這丫頭刮目相看,而且,不明白她為何沒考上美術學院。
“我嗎,文化課沒過關,嘻嘻——”
她滿不在乎地說。
我吃驚地看着她,要知道,美術專業的文化課比專業課好考得多!
北北也看着我,一笑,露出兩顆虎牙出來。
“你怎麼還笑得出來?”我嘟囔着。
這丫頭簡直就是不可思議。
可是,更加讓我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北北竟然對着我的耳朵說:“小田,我喜歡你!”
小小的氣流,吹得我耳根痒痒的。
雖然我知道她是在耍瘋,可是臉還是不可抑制地發起燒來,一直燒到了耳根。
從那以後,看到北北,我就有點發怵。但她總是喜歡和我湊到一起,不僅上課如此,就是出去寫生也是這樣。
已經有人把我和北北當作一對了。
北北也做出樂於承認的樣子,我哭笑不得。這丫頭簡直就是鬼妹性格耶!
記得那是一個星期天,北北給我打電話,讓我去一家咖啡館,說是有人想見我。
我不知道北北又在搞什麼鬼,她在電話里發誓說,真的有人想見我,我問她是誰,她只是笑,不肯說。
我只好換好鞋子,去了那家咖啡館。
北北和一個中年男人坐在一起等着我。
我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那中年男人一看就知道是那種事業有成的傢伙,穿得像個藝術家,氣質非常的好。北北和他在一起,顯得很親昵,令我看了很不舒服。
中年男人對我非常客氣,他煞有介事地伸出手來與我相握。
我一頭霧水地看看北北,她只是拚命向我做鬼臉,我只好傻笑着坐下來。
北北突然蹦起來,大聲說:“老爸,我走啦!”
在我目瞪口呆的時候,北北已一蹦一跳地離開咖啡館了。
原來,這個中年男人是北北的父親。
他對我滿臉堆笑地說:“北北很頑皮吧?”
我笑笑。
我有點困惑,他找我做什麼呢?
北北的父親從包里掏出名片遞給我,我看了一眼,他掛了很多頭銜,最前面的頭銜是本市書畫院副院長。
我不禁對他肅然起敬,連忙低頭示意:“北院長,您好!”
他打量着我,笑着說:“這次,我們家北北眼光不錯么,呵呵!”
“啊?”我真的很莫名其妙哎。
他以徵求意見的口吻對我說:“小田,我看你和北北就不要再繼續上那個美術班了,我很快就能為你們辦妥去法國留學的手續。”
“北……北院長!”我尷尬萬分地說,“可……可能您誤會了!”
“什麼?”北院長的臉色陡然一變。
我硬着頭皮說:“對不起,可能你們都誤會了。我……我已經有女朋友了,她……在上大學。”
北院長氣得幾乎要拂袖而去。
但他最後還是頹然地對我說:“你最好跟北北講清楚。那丫頭,可死心眼了。”
那天回家后,我收到荷音的信,她告訴我,在學校里上網還很不方便。她在信中還告訴我一件事:她和中文系的一個研究生戀愛了。
我拿着那封信,獃獃地站了很久。
我想,荷音沒錯,她都大二了!
打開電腦,系統提示有新郵件,是北北發給我的,“小田哥哥,這是我自己第一次做的FLASH,送你,喜歡嗎?”
打開這個FLASH,是一首MTV的動畫,曲子是劉若英唱的〈〈很愛很愛你〉〉。
發郵件的時間,正是我在咖啡館裏和北北父親說“誤會”的時候。
FALSH做的很專業,看不出來,是生手做的。這令我再次對北北的聰明刮目相看。只是,我感傷地想,我和荷音這麼多年來,從沒說過這句話——
“我愛你!”
我很清楚,我和荷音之間很多年來那種看起來很淡、實際上很濃的感情,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