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穿越到貧窮農村】
「一文、兩文、三文……」張氏坐在炕沿上數着已經被摩挲得光亮的銅錢,愁眉緊鎖。
都說數錢是最讓人高興的事情,可那也分情況,當你知道這些錢根本不夠用,巴不得再數一遍就能多數出一文錢的時候,那心情就可想而知了。
錢終究沒有多,張氏嘆了一口氣,望着前方出神。
連玉珠本來是想進屋的,看到這一幕又悄悄退了回去,張氏好強,她現在進去,張氏只會強顏歡笑,她不想難為她。
來到院子裏,已經是五月,可是山風吹過,她還是覺得冷,便裹緊了身上的衣服。
「別在房檐下站着,又陰又冷的,這邊有太陽,來這裏坐,晒晒太陽,你看你的臉白得。」李氏在那邊招呼道。
連玉珠露出笑容,走了過去。
李氏把自己的馬扎遞給她,坐到了一邊的石頭上。
連玉珠趕緊把馬扎推了回去,「奶奶,你坐,我再去拿一個板凳就行了。」
李氏揮了揮手,「別費那個事了,這石頭曬了半天,一點也不涼,我坐這裏就挺好。你身子骨剛好一點,不能坐這石頭,不然我也不會讓給你,你就坐吧。」
連玉珠只得坐下,溫暖的陽光曬到身上,讓人有種很舒服的感覺。
李氏在編籃子,纖細的柳條在她的手下順從而柔軟,沒一會兒,一個西瓜大小的小籃子就有了雛型。
連玉珠看了覺得有趣,也拿起幾根柳條想試一下,結果慘不忍睹。
誰說這柳條軟的,她覺得又硬又扎手,根本不聽她的話。
李氏瞅了她一眼,「怎麽生了一場病連這個都忘了,以前你編的是最快、最好看的,村裡誰不誇你手巧。」
連玉珠尷尬的笑了笑沒說話,那是以前的連玉珠,她這個從現代來的人哪裏會這個。
不過李氏也沒計較,四月倒春寒,下了場大雪,村裡病倒的人不少,連玉珠本來就體弱,能撐過來就不錯了。
李氏繼續編籃子,沒一會兒就編好了一個小巧的籃子,看得連玉珠驚嘆不已。
這時屋裏傳來朗朗的讀書聲,連玉珠知道那是堂兄連玉卿在讀書。
連玉卿,看似個姑娘的名字,實際是個男人的名兒。
連家這一代都有一個玉字,三伯當初給堂兄取這個「卿」字,家裏都以為是青色的青,還叫了很久,等之後才知道是這個字,都覺得又女氣又難寫,想讓三伯改一下,三伯卻咬死了不改,這才定了下來。
「二哥又在讀書,真用功。」連玉珠來這裏一個月,連玉卿幾乎都沒怎麽出過門,這對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來說一點也不容易。
「讀讀讀,有什麽好讀的!」跟對連玉珠的和藹不同,提起連玉卿,李氏的態度立刻變了,帶着嫌棄跟厭煩。
連玉珠有些詫異,隨後又有些瞭然。三伯整天不務正業,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也沒娶親,從他把連玉卿抱回來那天起,各種謠言就沒斷過。
有人說孩子是他跟他相好的女人生的,還有人說那個女人就是一個破鞋,幾乎半個村的男人都進過她被窩,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孩子的親爹是誰,這才把孩子甩給三伯,三伯是腦袋一片綠還給人養孩子。
也有人說孩子是三伯在靜覺寺撿的,更有人說是他拐來的,反正連玉卿的來歷沒人能說得清。
李氏聽到這些風言風語,也問過三伯,可是三伯一口咬死了這是他的孩子,李氏也沒辦法,只能幫忙養着。
連玉卿人如其名,越長越白凈秀麗,那眉眼跟三伯、甚至連家任何一個人都沒有半點相似之處,大家都覺得他根本不是連家的人,李氏能對他有好臉色才怪。
「你娘也真是的,讓大郎教他讀書就夠了,還想讓他去上學,我呸!」說起這個,李氏的火氣就往上竄,「你爹當挑山工、抬滑竿,一干就是一天,那靜覺寺多高的山,他一天要來回好幾趟,汗珠子掉在地上摔成八瓣才賺那麽幾個錢,給大郎讀書也就算了,給他讀書,我們欠他的嗎?」
李氏的聲音越來越大,根本就是說給連玉卿聽的。
大郎也就是連玉珠的親哥哥連玉承,現在在縣裏讀書,以前他每天回來都會把自己學的東西教給連玉卿,現在他正在準備縣試,沒時間回來,張氏就想着,連玉卿也大了,想讓他跟連玉承一起去學堂里讀書。
剛才她數錢也是為了這個事,這年頭可不是誰都能讀書的,一下子要交兩份束修,那幾乎是一筆鉅款。
房間裏的讀書聲弱了下去,連玉卿肯定聽到了李氏的話。
連玉珠想勸卻無從勸起,但以這個家現在的情況,真的不適合再養一個讀書人。
這兩天她精神好了點,晚上睡得晚,親眼所見她爹每天回來肩膀都是腫的,衣服上全是白色的水波紋,那是汗液濕了再乾,乾了又濕留下的,可想而知他有多辛苦。
一個讀書人已經榨乾了她爹的骨髓,兩個分明是要她爹的命,她有什麽資格說話?
李氏說完連玉卿,又想起了三伯,更加激動起來,「他成天不着家,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什麽,弄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野孩子就讓咱們養,我真是上輩子欠他的,才有他這麽一個討債鬼。
「玉珠,你去跟你娘說,不用浪費那個錢。咱們早就分家了,她不管那是應當的,她管了,別人還都說她傻呢,讓你娘好好心疼心疼你爹,瞧把你爹給瘦的,我看着都心疼。」
這下屋裏徹底沒了聲音,連玉珠不用進去看,也知道連玉卿此時的臉色該有多難看。
「奶奶,我娘可心疼我爹呢,怕他的扁擔硌得慌,昨天還連夜給他縫了一個軟墊子。今天早上,我娘特地給我爹做了糖餅,白白的面,裏面放了很多糖。」張氏的性格有點固執,連玉珠哪裏敢去傳那個話,自然要挑李氏愛聽的說。
果然,她這麽一說,李氏立刻就高興了,「是該給你爹多吃點好的,他跟咱們不一樣,乾的都是力氣活,還危險。村北頭那個三順,就是吃不飽去上工,結果失足跌進了山澗里,到現在還找不到屍骨呢。」
連玉珠趕緊點頭,又假裝遲疑地道:「只是我爹根本不想拿,他見只有兩個糖餅,就想留給奶奶吃,是我娘騙他說家裏還有面跟糖,他這才拿上的。臨走的時候,他還叮囑我娘,一定要給你也做糖餅,不然他這糖餅也吃不安心,奶奶,你不會怪我娘吧?家裏面還有點,糖就……」
李氏把臉一板,「你娘做的對,別說家裏面沒糖了,就是有糖也不能做,咱們娘幾個在家裏待着,吃什麽糖餅,也不怕消受不起遭報應。」
連玉珠立即應和喝一聲,實際心裏卻是叫苦不迭,來這裏一個月,她連一頓乾飯都沒吃過,每天除了喝粥就是喝粥,她覺得自己都快成一鍋粥了,渾身都是軟的。
想來想去,還是要趕緊想辦法賺錢,連玉珠拉着李氏坐了回去,指着那些籃子問她,「奶奶,這是要拿到北山去賣的嗎?」
李氏又開始編籃子,隨口道:「也只能拿到那裏去賣,咱們這裏誰買這種東西。」
北山就在三連村的北邊,山上有個靜覺寺香火很旺,每逢初五、十五、二十五就會有很多香客來上香,多數是從京城來的。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三連村土地貧瘠,就靠這靜覺寺生活,每到逢五的日子,婦人就會拿一些自己做的籃子、手絹或者吃食去北山山腳售賣,男人則兩兩一組去給人抬滑竿,賺幾個辛苦錢。
連明業也就是連玉珠的爹連明業就干這個,不過他幹活勤快,人緣也不錯,所以他又接了廟裏的一些活計,每天都要上下山好幾趟,雖說多了幾個錢,但也比別人辛苦很多。
「奶奶,下次你再去賣籃子,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也可以幫幫你。」連玉珠心裏有了計較,開始央求李氏。
李氏卻沒有一口答應,「山上那麽亂,你一個姑娘家,還是在家待着比較好。你的年紀也不小了,眼看着就到了議親的時候,要是傳出什麽話,可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