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衛萱不由一愣,臉燒得比炭火還燙,衛蘅是個小姑娘,不懂這道理,但衛萱可是成過親的人。
一旁的衛芳也是一愣,不過她一下子就反應了過來,捂着嘴笑了起來。
衛萱一見衛蘅那促狹的笑容,就明白這丫頭是在笑話她,她如今好歹也是為人妻子的人了,難道還怕一個小姑娘,「待會兒,我估計二嬸娘就該來教你了。」
衛蘅沒捉弄到衛萱,倒被她的話給弄得身子僵住了,臉紅着去擰衛萱道:「二姊姊,你成親後就變壞了。」
衛萱笑着躲了開去,兩姊妹笑鬧起來,如今她們之間已經能肆無忌憚地開玩笑了,彼此都覺得比以前更親密。
待衛萱和衛芳離開後,果不其然,何氏就到了衛蘅的跨院來跟她說一些明日怎麽做人媳婦的事情。
何氏是個負責的娘親,她生怕衛蘅嫁過去得不了夫婿的憐愛,所以自己心裏雖然不好意思,但還是盡職盡責地同衛蘅講那洞房之事。
衛蘅看着何氏手上那畫得活靈活現的冊子,簡直都沒法兒入眼了,她雙手捂住臉道:「娘,你快別說了。」
何氏一看衛蘅這態度就不對,忍不住碎念起來,「你這丫頭,現在是你害羞的時候嗎?別到時候讓湛哥兒走錯了門,仔細疼死你。」
衛蘅又不是那真不懂事的小姑娘,何氏的話她愣了一下就反應過來,心道:啊,我的親娘,你可真是什麽話都敢說啊。
「他屋裏有通房丫頭呢,他能不知道?」衛蘅噘嘴道。
何氏想了想,覺得也是,這件事她也的確不好教,便將畫冊塞到衛蘅的手裏,「那你自己看吧,這本可是你娘我當年出嫁時,你外祖父花大錢從外頭尋回來的,看懂了,以後有你受用的。」
衛蘅哪裏肯接這種東西,只尷尬地道:「你擱在我箱子底下吧。」
何氏也知道衛蘅還是個小姑娘,受不得太多羞的,也不難為她。其實她哪裏知道,衛蘅那是又羞又怕,上輩子她的洞房可差點沒把她給疼死,她這會兒想起來都覺得疼。
衛蘅這幾日腦子裏一團愁雲,都快自己把自己嚇死了,何氏現在還來教她這個,她哪裏受得了。
何氏也是過來人,少不得拉了衛蘅的手細細吩咐道:「你年紀還小,湛哥兒也正年輕,新婚里難免蜜裏調油,但晚上你也絕不能由着他性子來,他自己傷了神不說,你也少不了會難受。一晚上最多只能許他行一次事,你懂嗎?」
衛蘅忙地點頭,只求何氏別再說這事兒了。
「不過這種事,女人心軟,總是擰不過男人,你若是受不得了就……」何氏舉起手做了個握拳頭的手勢,繼而又放開,然後又握住,看得衛蘅一愣一愣的。
「你吸着氣兒,縮一縮,他自然就快了。」何氏再道:「不過說了你現在也不懂,自個兒以後好好琢磨一下,娘是不會害你的。」
其實衛蘅哪裏用得着何氏教啊,上輩子她懶怠應付范用,這一招早就練得滾瓜爛熟了。
衛蘅在靖甯侯府的這最後一個晚上,她本以為自己會輾轉難眠,哪知道躺上床沒多久就睡著了,實在也是這幾日腦子裏的神經綳得太緊了。
【第六十七章洞房特別夜】
第二天,衛蘅被念珠兒從被子裏挖起來,梳頭、洗臉。今日還請了全福夫人來給她開臉,拿紅繩絞了臉上的細毛,一張臉越發的光潔如玉。
從梳頭開始,喜娘一邊說好話,衛蘅打量着自己的房間就不停的掉眼淚,旁邊站着的葛氏、王茹等也都跟着抹淚。
姑娘出嫁,本就是哭嫁,所以也沒人勸。
只不過當衛蘅的新娘子妝容畫成之後,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就再也哭不出來了,衛蘅覺得陸湛掀起蓋頭來時,只怕當場就會笑翻過去。虧得那喜娘還在一旁一個勁兒地說,再沒看過比她更好看的新娘子。
衛蘅瞧着鏡中人臉上那三寸厚的白粉,只覺得世上的新娘子恐怕都一個模樣。以前聽戲,戲裏唱兩家抬錯了新娘子,她當時還覺得滑稽,成親之前早就是相看過的,如何能認錯。如今她總算是明白了,這粉一撲,新娘子都長一個模樣呢。
還有那口脂,就在嘴唇中間點了一團蓮子大小的嫣紅,怎麽看怎麽滑稽,櫻桃小嘴大約就是如此。
一切穿戴完畢,衛蘅就要去老太太的上房辭別,還要辭別爹娘,本不該真哭,但是衛蘅自己哪裏忍得住,一場哭下來,臉上就多了幾條淚溝,少不得又得重新撲過粉。
然後是男家來催妝,熱鬧了好一陣子,衛蘅才由衛櫟背着上了花轎,這就要往齊國公府去了。
到吉時,兩個新人行了三拜之禮,便被送入洞房。
蘭藻院裏紅燭高燒、鮮花盈堂,床單、被褥、坐墊、椅袱,全是一色的赤紅織金鴛鴦紋,將一屋子都映上了赤霞紅,看着熱鬧富貴又喜慶。
這樣艷俗的顏色和紋樣,在這大喜的日子裏卻顯得格外的適宜。
衛蘅坐於床畔,陸湛立在她身側,從喜娘的手裏接過喜秤,輕輕挑起衛蘅頭上的蓋頭。
她的眼睛有些不適應外頭突來的光線,不由得眯了眯眼,這才看清楚屋子裏站了好些婦人,她抬頭望向陸湛,陸湛也正低頭看向她。
這一、兩年陸湛在京城也算是養尊處優,早將當日在寧夏衛時晒黑的肌膚養了回來,如今穿着大紅的新郎袍,真真是鬢若刀裁、面如冠玉,一身緋色沒減他清雋半分,又別添了三分風流倜儻。
只是衛蘅覺得陸湛嘴角的那一絲掩也掩不住的笑容實在可惡,她剛才抬起頭時,明顯地看到陸湛眼裏那一剎那的詫異,然後就是嘲笑。
不過此刻她也發作不得,喜娘請了陸湛坐到她的身邊,旁邊站着的婦人就開始往兩個新人身上撒棗子、花生、桂圓等乾果,以祝福新人早生貴子。
雖說東西不大,可是打在人身上還是有些疼,衛蘅不由得避了避,陸湛見狀便往她那邊側了側身,伸手替她擋了幾顆棗子。
「新郎官兒可真疼新娘子啊。」有那大膽的婦人起鬨道。
衛蘅的臉又紅了起來,好在有那三兩白粉擋着。此時新娘該換裝了,便有嬤嬤們進來請這些女眷出去吃「換裝湯果」,給一對新人留了一點兒私密空間。
待人都出去了,陸湛才對着衛蘅笑道:「剛才可真嚇了我一跳,還以為你們家拿個麵人兒做新娘子來忽悠我呢。」
陸湛抬手去擰衛蘅的臉蛋,指尖上就立刻刮下一層粉來。
衛蘅拍開陸湛的手嗔道:「你懂什麽,新娘子都是這樣敷粉的。」
陸湛又擰了她的臉一把,笑道:「你趕緊去洗了吧,看着嚇人,我得去前頭敬酒了,你自己吃點兒東西,不過不可過飽。」
衛蘅巴不得他趕緊出去,於是她揮了揮衣袖攆人。
等陸湛出去了,衛蘅才喚了念珠兒和木魚兒伺候她卸妝,頭上的黃金花冠差點沒將衛蘅的脖子壓斷。
衛蘅走進凈室,四周打量了一下,的確如念珠兒她們所說的那般寬敞,也和自己當初想像的凈室一樣,漢白玉砌的池子正對着大窗外的竹叢,窗上掛着絲竹捲簾,衛蘅讓木魚兒去卷了起來。
「把洗頭的香膏也找出來。」衛蘅吩咐念珠兒。
「這麽晚了,三少奶奶還洗頭?」木魚兒插嘴道,「頭髮可不容易乾,仔細着涼。」
「一頭的頭油,膩得慌。」衛蘅抱怨着,今日喜娘給她梳頭就梳了半個時辰,頭油都用了小半瓶子了。
念珠兒也知道衛蘅討厭頭髮油膩膩的,便替她散了發,拿香膏洗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