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她頭一回見他,是在府學,她和三叔、水砇、郭訥為四人抱着包了筆墨紙硯的包袱,站在府學院子裏,窗戶里擠滿了看熱鬧的臉,田夫子看也不看他們,就叫了他來,他一身粗麻孝服,卻乾淨的出奇,溫暖的出奇,那樣粗那樣硬散着邊的麻布片,在他身上,怎麼就生出那樣柔軟潔凈的感覺來?
他是田夫子的助教,他手指細長乾淨,每次都看的她心跳臉紅,一個手而已么??????可是,人的手,怎麼能生的那樣好看呢?那手指磨出來的墨是天下最均凈的,他磨的墨,她只用筆蘸啊蘸,絕不肯寫半個字,她的字,唐突了那墨??????
他的聲音有一點點啞,不緊不慢溫和的出奇,每次他跟她說話,都象是一隻溫暖輕柔的手撫在她身上,又象溫暖的冬日陽光灑滿全身,她答不出話來,每次,都答不出來??????
他是鞠球高手,水砇說他練過功夫,所以才鞠的好,才不是呢,他做什麼都是天下最好的,她最愛看他鞠球,哪怕那裏有千百萬人,只要他在,就站在那裏,所以的光輝就都在那裏了,他用頭頂了球,叉着腰笑,笑的那樣好看,滿天的霞光都在他的笑容里,他一腳踢空了,倒在地上魚躍而起,那麼生機勃勃,那麼英武帥氣,那麼乾淨利落,他衣服沾滿了草屑,那草屑在他身上,也那樣乾淨的出奇,那草屑真有福氣??????
他叫着跳着追着踢在球上,那球,砸在了她身上,他笑的陽色燦爛,沖她鞠躬,招手示意她扔回來,她用盡全力扔回那隻球,臉上滾燙,人抖的如風中的樹葉,他把球踢到她身上了!她給他把球扔回去了!人散場靜,她偷偷偷了那球,藏在箱底,那箱子,從此閃着光不能逼視。
他說他文采不好,他們會文,他就給他們抄詩抄文,他長身玉立,揮腕寫字,行動間行雲流水,人如玉字如蛟,她不能多看,多看了,臉紅心醉,可又無法不看,他在那兒,她怎麼移得開目光呢?
有一天,淡月說,他快要訂親了,她眼前所有的一切,瞬間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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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小丫頭,滿臉委屈倔強的站在那裏,她是公主,她真是什麼都不會,讓她研墨,她拿着墨在硯里磨來磨去,他幾乎要笑出聲,沒有水,怎麼能研出墨來?
他示範給她看,先倒些水,再這樣,穩穩的磨,他給她研了墨,她卻垂着頭坐在那裏,握着一枝筆,綽來戳去。
他和她說話,她低着頭不抬不理他,腳尖在地上划來划去,他走,她又跟着他,他走到哪,她跟到哪,真是個有意思的小丫頭。
她好象也喜歡鞠球,他們鞠球,她就安安靜靜站在旁邊看,水四郎叫她一起踢,她拚命搖頭,搖的頭髮都要散了。
都說她跋扈嬌縱,他實在看不出,一個有些孤單羞怯的小姑娘罷了,母親說過,天家無親情,唉,讓人心憐。
他天天給她磨墨,不管她寫不寫字,他溫和跟她說話,雖然她不答他的話,會文外出,他時時留神照顧着她,她雖然不言不語,對他卻那樣依戀,那濃濃的依戀讓他心軟,軟的能滴出水來,唉~~她是公主啊,若她不是這般尊貴,他真想這麼照顧她一輩子。
可是,除了服,他要訂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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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口氣衝進揚州城,衝進府學,衝到他面前,沖的氣息短促,沖的頭髮散亂,她拉着他大哭:“你不能娶別人!我!我怎麼辦?我要嫁給你!我!”
他目瞪口呆,一股熱血真沖鹵門,她要嫁給他!
他和她跪在母親面前,母親面冷如石,唐家,攀不起皇親國戚,唐家,也侍奉不起公主陛下!她抖的如寒風中的枯葉,眼睛卻亮如星辰,緊緊拉着他:“我只嫁你,不然,我寧可死!我們去求二嬸,去求二嬸!她能幫我們,她肯定能幫我們!”
“那你不當公主不就行了?”梁王妃看着摺子,頭也沒抬,他愕然她悲傷:“不!母親,還有父親,我不能不要父母??????”
“咦,我讓你不做公主,又不是讓你和皇上、皇后斷了父女關係,這話從何說起?”梁王妃總算抬起了頭,來來回回瞄着兩人,慢吞吞的答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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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有些不安??????”古夫人深吸了口氣又長嘆出來,梁王妃端着薄到透明的薄胎瓷杯,慢慢抿了口茶笑道:“一對小兒女情投意合,不成全不好,成全吧,阿若可是嬌縱慣了的,不事先立好規矩,往後進了門,豈不成了禍害?公主不公主的,一個虛名罷了,有沒有,她都是皇上的獨養女兒。”
古夫人呼了口氣,端起杯子慢慢喝着茶,半晌才點了點頭,梁王妃放下杯子,看着她笑吟吟道:“夫人儘管放寬心,這事,我也跟夫人透個底,事關阿若,我哪裏敢莽撞?也是先跟皇上皇后通稟過的,皇上多聰明睿智的人,今年春節又親眼見了大郎,皇后對大郎愛成那樣,也是兩個傻孩子,楞哈哈的竟沒查覺出什麼不對來,讓阿若白身出嫁,這還是皇上的主意呢。”
古夫人笑起來:“那是兩個傻孩子,若這樣,我就放心了,我也不想沾這皇親國戚的便宜,只盼着他們小兩口一輩子和和美美,富貴榮華都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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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嘉公主執意要嫁已故揚州守將唐濟生長子唐景天,以死相逼,梁王妃因看護教導不周,上了請罪摺子,皇上大怒,收了柔嘉公主誥封,貶為庶民,兩年後,蘇碧若十里紅妝嫁入唐家,執婦禮主持中饋,謹慎打理家事,成了揚州城裏的佳話,一年後生了長女唐萱,沒等擺開滿月酒,開平府內使就帶着幾十輛車星夜兼程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