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驚鴻一舞
不是從天而降,亦不是姍姍而出。
彷彿只是一眨眼的時間,大廳上已經多了一個聘婷裊裊的白色身影。
唐小逑是個小機靈鬼,早已和唐襲一左一右,在舞台周圍佈下了無毒的雲霧彈。
冉冉霧氣,如詩如畫;謫仙降世,如琢如磨;顧盼生輝,如痴如醉。
隨着唯美身姿的輕盈舞動,悅耳的琴聲相伴而生,如影隨形,配合得恰到好處。
琴曰春雷,唐所斫,諸琴之冠,天地間尤物也。
舞者如鴻雁凌空之時,琴聲悠揚清越,挾裹着一股不念過去不畏將來的洒脫與歡悅;舞者如鷺鷥閑庭信步之時,琴聲輕緩低沉,一聲慢過一聲,似乎要將這天地間的纏綿悱惻在音符間歇演繹殆盡;舞者如白鳳飛旋而上之時,琴聲激越昂揚,你能透過琴聲看到遠處的落日餘暉與飛瀑漫天……
眾人看不清面紗之下的面容究竟如何,但無一不覺得此情此景,唯有夢中方得窺見。
舞至美忘形,每一個動作的變化都蘊含萬物之語,仿若天神的雲間逡巡。
音至美無痕,每一個音調的轉換都合乎天地之道,扶搖直上與群星共鳴。
這是狐不惑與林春歸的第一次合作,卻配合得天衣無縫!
舞者停,琴聲落,一盞茶的時間已過,堂中仍是一片近乎空白的寂靜。
當一個夢過於美好時,人們往往不願意醒來,而寧願繼續沉溺夢中,哪怕明知到了該要醒的時候。
“好一曲《驚鴻舞》!”
功力最為深厚的王奇宗率先恢復正常,清亮的掌聲次第響起,最後整齊如雷鳴濤涌,不少人甚至激動得淚流滿面。
太美了!簡直太美了!
身穿夢幻舞衣的狐不惑猶如一隻聖潔的白鳥,振羽而飛,一頷首,一回眸,都能將人心攝去!
失魂落魄,原來還可以有這樣一層境界。
方才驚艷眾人的藍詩洛與之一比,便少了三分氣質、三分靈動、三分霸氣和一分嫵媚。
孰更勝一籌,且不用掀開面紗,已高下立判。
現場唯一未被這場絕世之舞所傾倒的,也就只有默默站回藍洵身邊的藍詩洛了。
她如突然墜入寒冬臘月的冰窟,渾身瑟瑟發抖,毒蛇一般的眼神射向卓然而立的白色倩影。
這個人究竟是誰?為什麼要在自己的訂婚儀式上大出風頭?
春歸哥哥為什麼要給她伴奏?兩個人配合的默契也太不尋常了!
藍詩洛作為蒼穹派掌門的獨女,自小嬌生慣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又因為生得美麗絕倫而備受追捧,長這麼大也就受過兩次大的挫敗。
第一次是眼睜睜看着玄冥教魔女的美人榜排位居於自己之上卻無可奈何,第二次便是眼前這次!
是可忍,孰不可忍?!
藍詩洛左手一翻,三根比牛毛繡花針更細的毒針朝着正在優雅謝禮的舞女腰部飛去。
此毒無解,只要沾上,即刻斃命。
藍洵眼角輕輕瞥過,見到自家女兒的舉動,暗自嘆了一口氣,並未阻止。
林春歸眉眼一動,持琴而立,渾不在意將狐不惑將身邊一拉,那三根毒針已被他無聲無息收入袖中。
他的確是在憐香惜玉,但惜的可不是狐不惑,而是沉不住氣的藍詩洛。
藍詩洛的武功勉強稱得上中等偏上,才一出手便已被狐不惑察覺,若是由她來還手,恐怕是非死即傷的恐怖襲擊場面。
如若世上有人認為魔教教主是吃素的,恐怕他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然而,林春歸這一詭異的舉動,落在正吃飛醋的藍詩洛眼中,卻是大大的不妥。
自己要訂婚的男人,非但不幫自己懲治這個不識好歹的小賤蹄子,居然還在保護她!
自尊心備受打擊的藍詩洛一時氣急,脫口而出:“這個婚我不訂了!”
話音剛落,她便後悔了,驚慌失措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然而,這一句石破天驚的退婚之辭堂下諸人都聽得無比清楚明白。
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再後悔,也收不回來。
許多年後,藍詩洛也曾無數次回想,如果自己當時忍了下來,之後的一切是不是就會有所不同,她是不是也不至於走到無可挽回的那一步。
“胡鬧!你這是得了失心瘋?”
還是藍洵老成持重,一句話就將藍詩洛的失態給兜了回來。
藍詩洛委屈兮兮地望向遙遙相對的林春歸,只要他也肯給個台階下,這句話就可以當做沒說過。
可是,林春歸似乎被她的激憤之詞惹怒,抿着嘴唇,一言不發,兩眼平視,靜默僵持。
“嗚哇!”
藍詩洛的淚水如出閘的洪水肆掠,哭成梨花帶雨的柔弱姿態,渾不見方才的飛揚跋扈。
台下的龍吟峰面露賞識之色,這一哭可謂是以退為進,將一個如花少女的蠢笨無知演繹得淋漓盡致。
一句氣話,說大了就是退婚,說小了,不過是小情侶在打情罵俏。
但狐不惑豈會放過如此大好機會,本想要大鬧一場才可達目的的她,自然選擇順竿而上。
她將面紗一掀,將林春歸的手一抓,關於主權的宣誓擲地有聲。
“你不訂正好,這個人,我狐不惑訂了!”
你一抬眼,便看見自己最喜歡的那個人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你一轉身,發現身後的枯樹叢林中生出一朵纖美綻放的優曇。
你一張口,卻覺察想要說話的對象其實只是海市蜃樓的光影。
類似這樣,便是在場所有人見到狐不惑容貌那一瞬間的真實感受。
五感俱失,六識俱滅,你聽不見、看不見、聞不見、嘗不到、觸摸不到……
但你心中同時又能清清楚楚地瞭然:自己遇到了此生從未妄想過的讓人驚心動魄的盛景!
天下第一美人狐不惑,原來竟是如此這般的美麗!
等等……
天下第一美人,不也正是黑道之首玄冥教教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