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兩周半》22
大理火車站的人少多了。怎麼才一會工夫,人就都遠遁了,消失得快。知道處境不妙,他們就想,出了這個門以後,不要再說自己是北京團,要說是內蒙團、河南團、貴州團,反正,哪地兒乾淨、還沒有發現**咱們就說是哪兒的。後來覺得長相和口音什麼的統統不象,想想,就東北的哈爾濱人洋氣,說話口音標準,咱們就說是那兒的。於是,大家空前一致,都商量好,彼此招呼、防止掉隊時,就喊:哈爾濱團的,走嘍出發嘍!同時又充滿無比自卑和哀嘆說:唉!咱北京人,啥時候出門受過這氣!隨後又破口大罵:這都是他媽的廣東人鬧的。傻B廣東人!讓他們吃果子狸,吃老鼠,吃蛇,吃貓,吃死他們丫的!這下好了吧?吃出毛病來了。他們卻沒事人一樣,讓咱們北京人代為受過。大理火車站門口,流竄着一群民工扛活的,旅客進站時他們強行幫助人搬運行李收費,象搶一般。誰喊了一嗓子:閃開點!坶們北京來的嘿!就聽“嘩——”的一下,那些農民樣的半大姑娘小夥子驚慌失措,立刻作鳥獸散。狀似躲避瘟疫。從車站到車裏,人都不及去的時候多。他們住的那節卧鋪車廂,成了專卧,聽說他們是北京的,沒有人補票上這節卧鋪。有兩個同車廂的外地人,一聽說這種情況,馬上就換走了。偌大車廂,就他們十幾個人。全體人員全睡了下鋪,想睡哪個下鋪就睡哪個下鋪。連乘務員都不進他們這個車廂來。在火車上,梁麗茹得到了一個十分不好的消息,妹妹電話來說,姐你快回來吧!沈城戒嚴了。就在今天早晨,發現一例**疑似,從北京逃回來的,高燒隔離了。市政府宣佈,說是病臨城下,全城戒嚴,一律不許北京人私自進入。北京回來的人,先集中隔離十四天,才准出去。誰家敢窩藏北京來的親屬,要判刑,以刑法論處。姐你別在北京停留了,媽讓你直截回來!要不然,你就進不了家門了!媽媽也來了電話,驚慌地說:小茹啊,趕快直接回來吧!那北京回不去了啊!你一個人在那兒媽怎麼能放心!快回來吧,我和你爸還有豆豆都在家裏等着你呢!你可別讓媽着急啊!梁麗茹在電話說:媽……媽你放心媽……就說不下去了。媽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她早就看出她跟顧躍進的關係緊張,一再逼問下,梁麗茹倒出了實情。媽想了想,說:茹兒呀,你跟躍進你們倆,是散是合,主意你自己定。媽把你們姐仨養大,就是想看到你們都能幸福。那以後,媽媽的電話來的勤了,主要是不放心她。梁麗茹通常也都是報喜不報憂,凈揀好聽的說,免得讓老頭老太太惦記。這回聽媽媽這麼一說,梁麗茹有些心慌了。原來聽說的是北京不讓出,現在聽說的是沈城不讓進。這次是千真萬確。她思慮萬千,覺得是不能在北京落地了。想辦法從昆明直飛沈城吧。媽說得對,她所有的親人都在那裏。而北京,現在對她來說,只不過是一座空城。一座沒有親人等待與守侯的空城。又一想,連回北京的航班還沒搞定,又要往沈城直飛,簡直愁死人!一宿又沒睡塌實。第二天,帶着浮腫的眼皮,被昆明地陪導遊接站。然後一番交涉,明白他們乘坐的航班的確取消了,大概要等到明天下午的同一時間跟別的乘客並機起飛。航空公司負責一切由此產生的住宿和吃飯花銷。如果哪位願意改簽別的航空公司航班走,也可以,就是要加許多錢。原先他們的團體機票是打了五折的。團里別的人沒有誰想提前,第一多花錢,第二,反正也是回北京,晚回一天是一天。梁麗茹是鐵定了要直飛沈城。董強說你走了,我也沒必要再呆一晚,也要求改簽跟梁麗茹差不多同一時間的返京機票。地陪導遊看看錶說,航空公司9點才開門,現在才不到7點,我們可以先吃早餐,然後我可以領大家到昆明花市轉一轉,昆明花市很有名的,鮮花便宜又新鮮,來這裏的遊客都一箱一箱的打包空運。有的人問可不可以參觀一下西山和昆明世博園等景點,導遊說,現在各景點都要查看身份證,北京和廣東的人不讓進。一車人又生悶氣一回。一行人在花市流連。昆明的花市,果然名不虛傳,各種鮮花鬥豔,未得進去,先香氣撲鼻。那些大捧大捧的玫瑰、康乃馨、百合、如意蘭、非洲菊都是凌晨帶着露水從枝頭上剛剛剪切下來的。價格也是驚人的便宜。老闆吆喝說:買吧買吧!大減價啦!遊客沒有了,明天不出來賣了。鮮花如此可愛,讓人忘卻煩惱。梁麗茹實在忍不住,買了一大抱嬌艷欲滴的香水百合。董強不無憂慮,說,好是好,你可怎麼拿啊?梁麗茹說,反正是直飛,下了飛機,就到家了。董強在心裏直嘆氣,心說,唉,這個女人,沒救了。大老遠買花。還浪漫**呢。到了9點,他們一行人去坐落於市區酒店的航空公司辦票。還好,梁麗茹和董強都簽到了下午的航班。梁麗茹的機票是全價,退掉原來的北京飛來時的800塊,重新買了2200的全價票。**時期,昆明至沈城的機票竟然不給打折。壟斷真是萬惡之源!如果她按原計劃先在北京落地,再去買張北京——沈城的機票,那一段全價也就600塊錢。摺合下來全程也就1400元。碰上打折,還可以更便宜。裡外里,這一改簽,就多花進去800多塊。大巴送一行人去航空公司提供的賓館,中途繞路去機場,把梁麗茹和董強放下。下午兩點多的飛機,董強故意買了比梁麗茹稍後一點的,可以看着她先進港。離辦理登機還有段時間,他們倆在侯機室里找個位置坐下來。大廳里沒多少人,空空蕩蕩。他們看見問訊台前一個同樣被取消班機的男人在跟小姐吵。戴口罩的婦人在一遍又一遍來回拖地,看得人心煩,好象那**細菌全在地上。梁麗茹和董強,只是沉默着,一時無話可說。一大捧香水百合躺在身邊長椅上,馨香頑強抵抗着消毒水的氣息。接近中午,董強建議去咖啡廳吃點東西,梁麗茹憂心如焚,要了一份雞絲飯,竟一口也吃不下去。誰也沒想到,此行的浪漫之旅,會以這種方式結束。他們倆,來時在首都機場相聚,現在卻又要在昆明機場告別。在最後要驗票登機的時刻,梁麗茹顧忌不了旁邊人的存在,忍不住緊緊擁抱董強,靜默相擁之中,竟有了些生死離別的滋味。董強輕輕撫去她眼角淚水,安慰她說:傻瓜,哭什麼。過幾天不就再見到了?最終,他們還是不得不分了開來,各自奔向未卜前程。眼見得梁麗茹懷抱鮮花進去,董強揮揮手說:記住,到了以後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