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馮振抬起手,示意走過來要倒茶的家政婦退下。隨後,才對時駿說:“你有什麼證據嗎?”
“有證據我就不來找您了。”
“你說我兒女知道是誰殺了她?”
“百分之六十。”
“你沒有證據僅憑猜測就要翻案,至少該給我一個特別的理由。”
“這還用‘特別’的理由嗎?白髮人送黑髮人,至少要知道女兒死亡的真相。”
一聲悲哀的嘆息在客廳里似回蕩了很久,馮振起了身:“時先生,跟我到書房來。遠卓,你好好招待一下霍隊長。”
趁着這獨處的機會,霍剛開始試探馮遠卓,他說道:“馮先生在公司里似乎與令妹並不親近。”
“親近家人未必要在公司里。”
“我聽說馮先生一直在國外留學,什麼時候回來的呢?”
“四年前。”
“高中時期就出國到四年前才回來,馮先生一定很想家吧?”
“習慣就好。”
“昊天集團最近一年局勢動蕩,你是副董事長,有什麼看法嗎?”
“商場如戰場,沒有常勝將軍,我能做的僅是儘力而為。”
“那令妹呢?”
“她很用心。”
“據說你的得利下屬張軍與令妹關係緊張,你也很難做吧?”
“工作期間有爭執很正常。”
“據我所知,集團董事會內部有不少人對令妹頗有微詞,不知道是真是假。”
馮遠卓笑了,放下手中的茶杯,隨便地說:“你們的工作不就是辨別真偽嗎?”
離開了馮家,霍剛追問時駿馮振都跟他談過什麼,時駿笑而不答,這一路上險些把霍剛憋死。到了警察局門口有人把已經做好的模擬畫像交給霍剛,他轉手給了時駿,隨後二人在大門口分開。
深夜22:40分。
時駿先找到了劉喜宏常去的那家酒館,拿出模擬畫像來給老闆看。老闆點頭說見過這人,昨晚還勸架來着,後來跟老劉在一起喝酒,到了23:20分才離開。
“你把時間記得這麼準確?“時駿問道。
“當然。23:20有我一直在追的午夜劇場,昨天晚上是大結局,我一直看着時間。”
“這個老韓你以前見過嗎?”
“沒有。這人好像是第一次來。”
“老劉走了以後,這個姓韓的哪去了?”
“當時我沒在意,光顧着在吧枱里看連續劇了。”
時駿深思了一下,又問道:“你想想,姓韓的和老劉喝酒期間有沒有離開過座位?”
老闆想了想,就說:“離開過四次。頭一次是外出打電話,第二次是到吧枱要酒杯,後來兩次是跑去廁所吐了。”
“吐了?因為喝多了?”
“是啊。你說這人,不能喝就別喝啊,那老劉是什麼酒量?兩瓶白酒對他來說就是漱口水,我們這了解他的沒人敢跟他拼酒,也就是那不是底細的人傻乎乎地往死里喝。”
帶着興奮的心情,時駿離開了酒館。隨後,坐在車裏一直等着,到了深夜23:20正的時候他一腳踩了油門。
時速、路線都與案發當晚劉喜宏保持一致,當他的車駛過第三個街口向案發現場而去的途中被火車道截住了。根據劉喜宏所開的那輛貨車性能來說,當晚的速度已經是最快了,也許他和自己一樣被火車道攔截。
從小酒館到火車道用正常時速計算的話需要十五分鐘,劉喜宏從酒館出發的時間是23:20,超速的車輛僅用了五分鐘左右的時間。也許時間上還有什麼沒有留意到的問題。暫時放下心中的疑問,時駿下了車往前看。再往前,就是懷遠路以北最後一段街道,出口只有接連蓮花路的拐彎口,而王衛正是被撞死在懷遠路和蓮花街相連的這個拐彎口上。但不管怎麼做,劉喜宏和王衛都很難在安排好的情況下相撞。那麼,這是巧合還是精心的蓄謀?
呈半圓形的兩條街道、半路上的火車道口、王衛那失去方向感的猶豫,之後他貌似慌不擇路的逃跑……
想了很久,把跑遠的思路扯了回來。時駿發現這裏並沒有鐵路人員看守。四下張望了一會,發現在不遠處有一個售貨亭,便走了過去。
一位老大爺在售貨亭里對着一盤殘局自斟自飲,時駿買了一包煙指着棋盤說:“死局啊。”
“呦,小兄弟,你也懂這個?”
“馬馬虎虎。”
大爺見他一副懶散的摸樣準是閑着沒事出來瞎溜達的,索性拉着他一起下棋。時駿還非常懂事地買了一瓶酒和一包花生,一邊下棋一邊跟大爺攀談起來。
不知不覺,下完了兩局。時駿給大爺倒上一杯酒,問道:“大爺,前面那火車道晚上這麼安靜啊?”
“是啊,白天只有上午十點下午一點才過兩趟火車,晚上只在十一點多鐘有一趟。”
“十一點多?知道確切時間嗎?”
“知道,我在這都十多年了,當然知道。晚上在23:25分過一趟火車。”
“每天都是這樣?”
“嘿嘿,十幾年了,雷打不動。將軍!”
“咦?您老這馬什麼時候跳過來的?”
“哈哈,小子,你還嫩着呢。”
站在馬路邊上,時駿察覺到真相已經不遠。但是,還有幾點問題沒有查清,需要找的人也沒有下落。正在他琢磨要不要動用自己的關係網時,霍剛送來了及時雨。
“找到畫像上的人了。名叫‘吳志春’一年半前剛剛刑滿釋放,我正在去他家的路上,你去不去?”
沉思了一下:“不去了。你給我安排一個人,我想去城市交通管理局辦點事。”
“好吧,不過我提醒你,現在時間很晚了,對方未必會接待你們。”
“到了再說。”
霍剛安排老王陪着時駿去管理局,老王嘀嘀咕咕地說不知道自己的隊長竟然和時駿是同學,時駿也沒怎麼特意解釋,二人很快就趕到了目的地。
慶幸的是,管理局的值班負責人願意幫助他們,時駿便說:“我在五福路岔道口上發現有道路監視系統,能不能給我看看昨晚在23:00左右的監視錄像?”
“可以。”
負責人帶着他們走進一個房間,由一名工作人員調出那一段錄像。時駿坐在椅子上看着屏幕,很快就出現了岔路口的情況。
當時間到了23:15分的時候,死者馮鑫鑫入畫了,緊跟着,兇手王衛迎面而去。因為馮鑫鑫是背對着攝像頭,時駿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對面的王衛在說話。
老王撓撓頭:“這人說什麼呢?”
時駿挺起身來,臉部靠着屏幕很近,突然說道:“‘哥們最近手頭有點緊,大姐,借點錢花花吧’停!”他突然喊了停,工作人員立刻按下暫停鍵。
老王詫異地看着時駿,問他怎麼會知道兇手在說什麼?
“我學過唇語。”言罷,時駿對工作人員說:“能不能把這個女人放大一點?”
依照時駿的要求,工作人員將馮鑫鑫的畫面放大,並一幀一幀地慢放。這時候,時駿發現馮鑫鑫在挎肩的提包里拿出什麼遞到王衛的面前。
“好了,恢復正常播放吧。”
畫面回到了剛才的時間,時駿一句一句讀出王衛的話:“這點怎比么夠,至少要你手裏的百分之二十;你不是剛跟她見過面嘛;你他媽的敢打電話我捅死你。”
這段錄像反覆看了很多次,最後,時駿拿出口袋裏的小筆記本寫下一段經過。
王:哥們最近手頭有點緊,大姐,借點錢花花吧。
馮:就這些了。(給錢)
王:這點怎麼夠,至少要你手裏的百分之二十。
馮:誰讓你干這事的?
王:你不是剛跟她見過面嘛。
馮在背包里找電話。
王:你他媽的敢打電話我捅死你。
馮沒有把威脅當回事,怒氣沖沖地在包里摸着電話並快步走開,王緊追其後,馮害怕了,手腳慌亂中沒有摸到電話,跑起來的時候大聲呼叫,隨後與我相遇。
老王翹腳伸脖想要看看筆記本上的內容,不等他看清什麼,霍剛的電話打了過來。老王只是嗯嗯了幾聲,就對時駿說:“嫌疑人被殺,霍隊長問你要不要過去看看現場?”說罷,老王觀察着時駿的表情變化,這人好像一點不吃驚也不着急。
時駿合上筆記本伸伸懶腰,爆出一句:“還是死了啊。走吧,去看看也好。”
這麼叫“還是死了?”老王一肚子牢騷說步出口,只好白了時駿一眼。
死者名叫“吳志春”現年36歲,獨身。死亡時間據初步判斷已有24——30小時。死亡原因:尖端物體刺入肺部,造成機械性窒息死亡。
現場很亂,乍看上去像是入室搶劫,俯卧的屍體在房間靠北面的位置上,屍體的旁邊還有一張很大的金髮美女海報。在屍體的正前方靠着牆有一張桌子,桌子邊緣部位留下了血跡。很可能是吳志春被刺中的時候無意間碰到了桌子邊上,桌子上面的牆壁上有很大一個長方形醒目的白色,好像是貼着那張大海報的位置。時駿看了看海報,發現上面也有一個血手印和摺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