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時駿看到他臉上的紗布,指了指:“傷口很深?”
“護士說最近幾天不能洗臉。”
“那麼,你找我到底想說什麼?”
話題轉的太突然,羅允文呆愣愣地看着時駿眨眨眼睛,臉上的表情尷尬了起來。他微微垂下頭。說道:“你怎麼知道我找你有事?”
時駿如常道:“你說話的時候一直看着別處,前言不搭后語,明擺着心裏有事。”
羅允文訕笑着摘下眼鏡,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昨天晚上我在情侶間彈琴的時候門沒關,你們跑過去我也知道。當時,那位張先生在門口停了一下,朝我屋裏看過。我沒覺得怎麼樣,就是後來……”
“後來什麼?”
“後來,酒吧的廚師跟我說你去找過他,問當晚有沒有人從後門出去。我就跟着回想了一會,這麼一想我才發現,當時那位張先生看的不是我也不是鋼琴,而是我身後的方向。”
“你身後?”
“對。”羅允文戴上眼睛,面色沉重,“那個房間的後面就是通往海鮮坊最近的圍牆。”
時駿雙眉微蹙,起身時說:“帶我去看看。”
請工作人員打開情侶間的房門。從走進去到看着羅允文掀開鋼琴蓋,時駿習慣性地觀察着他。
此人是右撇子。
時駿站在門口朝窗戶外面看着,他所站的角度可以看到外面的圍牆和後面海鮮坊的樓頂。而走到鋼琴邊的羅允文已經打開琴蓋,坐下。回了半個身子,說:“當時他站在稍微靠後一點的位置上,跟你現在的角度差不多。”
乍一看,的確是很像朝着彈琴的位置瞄準的,如果羅允文沒有看錯的話,張明哲看向窗戶外面的視野應該是相當寬敞。只是……
時駿進進出出走了幾個來回,最後站定鋼琴旁。笑道:“難得你還能想起來。”
“我也不知道這點事對你們有沒有幫助。其實,我也不想說,萬一不是我想得那樣,那我不是得罪了張先生?”
“那你因為什麼又跟我說了?”
“我只想不想錯過一段好姻緣,畢竟人不可貌相,也許洛小姐人是不錯的。”說著,他笑笑“我年紀也不小了,難得遇上一個喜歡的人。”
笑談間,時駿的手摸上了乾淨的鋼琴,另起了話頭:“那天往外面跑的時候,我也聽見你彈琴了。你彈的那曲子叫什麼?挺好聽的,比在大廳彈得那個好聽多了。”
“《天空之城》”說罷,羅允文的雙手微微一提,落在琴鍵上,悅耳的音樂響起,讓一直鬱悶的心情豁然好了起來。轉眼看着窗外的一切,這美妙的曲子到底只是聽見去一點點而已。
他的眼睛始終看着窗外。不知道何時,外面起了大風,剛剛生出嫩蕊的枝丫隨着大風狂舞亂顫,周圍空曠的地面上揚起陣陣灰沙,即便身處室內,也讓他覺得乾燥異常。
羅允文彈得很入神,時駿卻不是一個好的聽眾。聽到了中途,他看着外面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
17:00
大廳內的桌椅擺放整齊,臨時搭建的表演台還沒拆。時駿坐在鋼琴凳上還是那個懶散的摸樣。只是從他手下發出來的悅耳的鋼琴聲讓進來的三個人都皆是目瞪口呆。
“我小時候學會的第一首曲子就是這個,曲子是我母親寫的,也沒個曲名。鋼琴十幾年沒碰了,只有這個記憶猶新。”時駿邊彈邊說,臉上帶着一點溫和的笑容。
習寧遠快步走過去,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笑眯眯地說:“我小時候聽你彈過,不過我覺得還是伯母彈的好。”
“當然,她是國寶級的鋼琴家,彈了一輩子了。”說罷,這首曲子也彈完了。他轉身看着習寧遠,說:“所謂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我對鋼琴是一竅不通,我老媽說我彈琴跟剁餃子餡沒什麼區別。”
“你也有長處嘛。”習寧遠說,“你擅長解謎,小時候你就喜歡整天想這些東西。”
時駿無奈地笑笑,道:“這案子我是一頭霧水。正好,你們要是沒事就陪我討論討
論。”
聞言,習寧遠眼睛瞪得渾圓,便是站在他身邊的張明哲和羅允文也吃驚不小。隨即,
三人都表示願意留下來一同探討。時駿在褲子口袋裏拿出香煙,不小心帶出了一張被剪過的照片。照片落在三人腳下,習寧遠彎下腰把照片撿起來。有些意外地說:“這不是路小晴和佳佳嗎?”
“你認識?”時駿看着他。
“路小晴我當然認識,以前她給我看過佳佳的照片。”習寧遠的表情哀傷了起來“多可愛的小東西。”
“是很可愛,我想路小晴一定非常疼愛這個女兒。”羅允文也走過來,看着照片說。
時駿看着他們,深吸一口煙草,煙在肺子裏打了一個滾又被吐了出來。他半眯着眼睛,瞥着張明哲:“你跟路小晴也曾有過幾次交集,她說過佳佳的事嗎?”
張明哲的腦袋搖得像波浪鼓一樣:“我們還沒熟到說這種事的地步。”
“關於她的個人情況你沒問過?”
“不好問的。”張明哲繼續搖頭“這事路小晴能跟只見過一兩次面的人說嗎?”
“這麼說,你不知道佳佳出了意外?”
“當然不知道,而且介紹所也沒跟我說她曾經有個女兒。”
聽到這裏,時駿不禁莞爾:“‘曾經’?你是怎麼知道佳佳死了?”
張明哲詫異地看着時駿:“不是你們說的嗎?”
“我們什麼時候說的?”時駿笑道:“剛才習寧遠只是說佳佳很可愛,羅允文說得是路小晴很疼愛女兒,我說的是意外。哪句話涉及到佳佳的死了?”
短暫的驚愣,張明哲鎮定下來的速度極快。他表現出慍怒的態度,問:“時駿,你到底想說什麼?”
“別緊張。”時駿又來了懶懶洋洋的勁兒“我只是想讓大家明白一些問題而已。走吧,去案發現場看看,洛美還在那裏等咱們。”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決定跟上時駿的腳步。
到了案發現場的小樓,果然看到一個女警帶着洛美站在門口。時駿招呼大家都進去。
本還覺得有些空曠的廚房被眾人顯得有些擁擠了。時駿在廚房中間的位置站定,說道:“這案子從現場證物分析來看,很詭異。”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詭異?”習寧遠詫異地問。
“對。”時駿笑道“我們搜了現場周圍所有地方,唯一的發現是一個破碎的氫氣球。而關於這個案發現場,有人說這是‘雙重密室’。別急,我慢慢給你們解釋。”
首先,廚房的門在外面被鎖上,這是第層密室;其二,接冷凍庫的門上了兩道鎖,這是第二層密室。這既是所謂的“雙重密室”
然而,難解之處不止於此。從廚房門口到冷凍庫內這不但沒有死者的腳印,也沒有兇手的。
倆人是飛過來的嗎?
“真的很詭異。”習寧遠很配合地搓搓手臂,低聲嘀咕着。
時駿點點頭,跟着說了句:“其實,雙重密室也很簡單。”
“啊?這算是換了個話題?”習寧遠問道。
“差不多,我想到哪說哪。首先說第一道門。你們都看見了,這是很老舊的門,帶着門鼻和門折頁,使用的是明鎖。你們仔細看。連接門框和房門的折頁中間有一根生了銹的鐵棍,這跟鐵棍起到貫穿作用,連接門框和房門一側。那麼,如果我這樣做……”
說著,時駿拿出鑰匙鏈,打開上面的指甲刀,用最尖的部位將折頁里的鐵棍撬了起來,再捏住鐵棍,手指用力拔了出來。
眾人不解。
拔出下面折頁里的鐵棍,時駿如法炮製,取出上面折頁里的鐵棍。轉回身對眾人說:“看仔細了。”
他一手抓着沒打開的明鎖,一手抓着門上的玻璃窗邊沿兒。雙臂一用力,這扇老門居然從另一面被他扯開了!
“啊!沒有鐵棍,折頁也沒用了。散了!”習寧遠恍然大悟地喊出了答案。
在其他人目瞪口呆之際,時駿將門打開到極限,可容納一個成年人進出。他拍掉手上的灰塵,若無其事地說:“我們的兇手有點小聰明。也正是因為這點小聰明,我們也可以排除一個人的嫌疑。”
“誰?”女警幾乎是亟不可待地問。
“你身邊的人。”
女警琢磨着,我左邊是洛美右邊是張明哲。時大哥,麻煩你說明白點行嗎?
發現女警不滿意的目光,時駿笑笑,沒把話說明。而是繼續談第二個密室的詭計。他說:“兇手打開第一道門,站在廚房門口,然後用事先準備好的鐵線滑輪固定身體,滑進冷凍庫。”
“不對啊,時駿。”女警插嘴“你說得什麼鐵線滑輪需要事先準備好,這樣一來兇手需要進入廚房和冷凍庫,那樣會留下足跡。”
“的確是這樣。”時駿不疼不癢地說,“起初,我一直想不通。兇手如何做到不留下足跡就殺了人?這可不是武俠小說,輕功了得。一條路想不通,我會多走幾條路。先入為主是破案大忌,所以我將自己想像成兇手,想像如何殺了人不會留下足跡。”
眾人已經對如何找到真相的過程沒興趣了。都急着時駿揭開謎底。時駿嫌棄地說這幫人一點求知慾都沒有。
“好吧,別瞪我,我說就是。”時駿無奈道:“先入為主:是我們都以為兇手在案發當晚佈置好一切。這麼想,就是想破腦袋也沒結果。那麼,如果兇手早在半個月前就佈置好機關呢?”
什麼意思?
習寧遠老老實實地說:“不懂。”
時駿被習寧遠老實巴交的態度弄樂了,解釋:“兇手至少在半個月前就進入冷凍庫將鐵絲機關佈置好,然後清掃了裏面的灰塵。大家要明白一種自然現成,廚房和冷凍庫的門都是敞開的,半個月足夠積攢一定的灰塵,均勻又自然。”
聽罷時駿的解釋,習寧遠張大嘴巴,驚愕不已。時駿探過身子拍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隨後,繼續道:“半月前的殺人現場佈置很麻煩。首先,要把屍體旁邊的兩個掛鈎相連,就像我們用兩根食指彎曲扣在一起一樣。這樣一來兩個相連的掛鈎就會變成簡易的鎖扣,把鐵線弄成雙股線套住連結的掛鈎;第二步,鐵線的另一頭綁在了廚房那個笨重吸油煙機裏面的滾軸上,打個死結。兇手作案的時候曲着腿滑進冷凍庫,拿起一個掛鈎穿透路小晴的衣服領子,解開綁着二人的繩子,扔下兇器和冷凍庫門的鑰匙,利用滑道鎖扣回到廚房,用鑰匙在外面把冷凍庫門鎖上,剪斷吸油煙機里的鐵線。剩下的就簡單多了,走出廚房,抬着門對好折頁,把鐵棍插進去,雙重密室的答案就完整了。”
“不對!”張明哲首先提出異議,他問:“兇手佈置的鐵線和滑輪怎麼辦?你們進入現場的時候發現了?在周圍搜索的時候找到了?你不就是找到個破氣球嗎?還有,鐵線一頭拴在抽油煙機上,從門口到抽油煙機還有一段距離,這段距離為什麼沒有足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