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知道。」山楂低着頭,像是在生氣,壓低聲音開口語氣卻是冷靜,「安排人守着前後門,看看有什麽人進出,跟着那對主僕。」
知棋面色不變,嘴上卻勸着,「我自己出銀子給你買一小份百珍糕好不好?知道了。」最後三個字輕得就連擦身而過的店小二都沒能聽見。
被小丫鬟提醒,一身男裝的姑娘也清醒過來,「我姓楊,香如齋的人就是偷了我的配方,除了那些香皂的配方,我手上還有香水、香膏……」
「楊姑娘。」蘇博遠沒忍住,打斷了她的話,「如果你有證據說香如齋偷了你的配方,你儘管去告官,這裏是京城,天子腳下,不管香如齋背後的老闆是誰,都會還你一個公道的。」蘇博遠又提醒道:「既然你手中的方子都是秘方,就不要告訴我們了,有些事情自己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蘇明珠也柔聲勸道:「這位姑娘,我們兄妹並不是官府的人,管不得這種事情,更何況我哥哥也不過是一介白身,這種涉及到銀錢訴訟的事,姑娘如何找到我們身上來呢。」
楊姑娘卻覺得不對,按照她對蘇博遠這個人物的分析,蘇博遠不應該這樣應對的。
而且這個說話的女人是誰?楚楚可憐的長相,矯揉造作的聲音,看着就是虛偽的白蓮花,難不成這人和自己一樣來路?不過這女人也是運氣不佳,上了蘇家這艘註定要沉的船。
自己也懶得與她相認,萬一以後連累自己就不好了,而且她也在蘇家錦衣玉食這麽多年,也算享了一場福。
「你們雖不是官府的人,可也是權貴人家,你們說一句話比我們這些平民百姓跑斷腿都有用。」楊姑娘像是再也忍不住的落了淚,「張媽他們也是一時氣急才會做了糊塗事情,可是盜了我秘方的香如齋什麽事情都沒有,而張媽他們一點消息都打聽不到……」
蘇明珠瞪圓了眼睛,有些茫然,「那你怎麽打聽到我們的行程的?」
沒等到楊姑娘回答,山楂已經拎着百珍糕回來了,上前遞給了楊姑娘。
楊姑娘沒有接,山楂就把東西塞到了那個小丫鬟的手裏,這才回了蘇明珠的身邊。
蘇明珠一臉擔心的說:「時辰也不早了,兩位姑娘還是早些回家才是。」
蘇博遠也不想再和她們多說什麽,蘇明珠看了眼山楂,山楂上前一步正好擋在這對主僕的身前。
而蘇博遠就帶着蘇明珠繞開了她們往馬車走去,在經過她們兩人身側的時候,蘇明珠還對着她們點了下頭,看起來又單純又乖巧。
二樓的包廂內正坐着兩個錦衣男子,因為聽到武平候府四個字,他們特意把窗戶推開了個縫隙,沒想到卻看了這樣一場戲。
其中年齡較小的先開了口,「四哥,這女扮男裝的姑娘不會是看上了小表弟吧。」
說話的正是當朝的六皇子趙文傑,因為皇后是蘇博遠母親的親姊姊,所以他叫一聲小表弟也不算錯,而被叫四哥的男子正是四皇子趙文嘉。
「我看着也像是這樣,要不好好的扮成男裝攔着小表弟干什麽,就像是小表弟說的,這件事怎麽也落不到他們的身上。」趙文嘉回應着,心裏卻想,香皂、香水、香脂……一個香如齋每個月的收入都讓他震驚了,若是再有這些……
趙文傑笑了起來,「只是沒想到小表弟強悍得像只老虎,同胞妹妹竟然是只兔子。」
這些年,蘇博遠有許多豐功偉業流傳在外,不外乎是打了誰,種種剽悍的行徑。
趙文嘉想到蘇明珠弱弱的聲音,就算那女扮男裝的楊姑娘咄咄逼人,還是溫溫柔柔的,最後還擔心楊姑娘的人身安全,勸她早些回家,確實和他見過的權貴家的姑娘截然不同,便回了句,「怪不得武平候府不太讓她出門。」
「被人欺負了,怕都不敢反抗。」趙文傑聳了聳肩,拿着幾顆松子吃,「想想當初因為說錯一句話,就被蘇博遠打得鼻青臉腫的吳王世子和斷了一條腿的陳將軍二兒子,這個小表妹遇上他們……說不定嚇一嚇就要哭出來了。」
趙文嘉笑得溫柔,「小表妹性子純善而已。」
趙文傑更欣賞那種爽朗大氣的姑娘,很是看不上蘇明珠這樣的,不過也沒反駁,「看到這一場戲,今日出宮倒是值了。」
四皇子趙文嘉是德妃之子,只是德妃在趙文嘉七歲的時候病逝了。
七歲是一個很尷尬的年齡,因為皇子九歲的時候就要移到皇子院居住,平日更是要到書房念書,且這個年齡的孩童已經開始記事了,不足兩年的時候也培養不出什麽深厚的感情,所以對養趙文嘉這件事,有資格養皇子的嬪妃們並沒有太多興趣。
倒是趙文嘉沒等閔元帝下旨就主動請求提前搬到皇子院居住。
閔元帝當時已三十二歲卻只有三位皇子,除了太子外對剩下兩個兒子也多有關心,所有皇子的課程他都要親自過目的。
而皇后的兒子不僅早早就被冊封為太子,更是被閔元帝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她也不至於去為難一個喪母的孩子,平日裏更是多有賞賜關心,宮人苛待這樣的事情是絕不會發生的。
只是有母親和沒有母親在還是截然不同,雖然每日的衣食住行樣樣精細,卻沒有人再摟着他輕聲細語的叮囑溫柔的寵溺了。
但趙文嘉覺得自己日子過得不差,皇后盡到了一個嫡母的職責,可是怎麽到了楊姑娘眼神里就變成了一個小可憐了?
此刻的趙文嘉跟楊姑娘在一座小院裏,楊姑娘看着趙文嘉輕輕咬了下唇,心中更是多了幾分嬌羞和志在必得。
「謝謝這位公子相助,要不……」她說著就微微扭頭紅了眼眶,深吸了口氣像是要平復自己心中的傷感,「若不是公子您,我們主僕怕是要吃虧了。」
「誰見了都不會袖手旁觀的,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姑娘能否告知?」趙文嘉的容貌斯文俊美,他的出身和生活環境使得他身上有一種常人沒有的矜持高貴,哪怕態度溫和有禮也有淡淡的距離感。
楊姑娘神色嚴肅,「公子對我有救命之恩,不管公子想要知道什麽事情,我都會據實相告。」
「你是怎麽知道我今日會去匯賢樓的?」
趙文嘉的語氣雖然平靜,卻緊緊盯着楊姑娘,這個小院雖然是楊姑娘租的,可是趙文嘉在外面已經安排了人手,只要確定這女子有異,就能立即將人拿下。
在匯賢樓的時候,趙文嘉就覺得奇怪,他站在二樓的窗戶邊看得很清楚,這位楊姑娘雖然攔着蘇博遠,可是眼神卻沒有落在蘇博遠的身上,反而一直看着他和六弟所在的二樓,像是在尋找什麽。
六弟以為她是看上了蘇博遠才故意攔着,他一開始也是這樣以為的,雖然蘇博遠性格不好,但是容貌俊俏家世又好,有姑娘主動找上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他卻有那麽一瞬間與這位楊姑娘眼神正好是對上的。
楊姑娘的眼神讓他覺得很微妙,所以更加仔細觀察她的神色,果然發現了異常,這位楊姑娘並不像是看上了蘇博遠,倒更像是把蘇博遠當成個台階。
隨後這位楊姑娘說了香皂、香脂這一類的東西,雖是面對着蘇博遠兄妹,他卻覺得她是說給自己或者六弟聽的。
他確定這位楊姑娘真正的目的在於自己或者六弟,而他對香脂等物有興趣,所以先附和了六弟那一番猜測,再故意在離開匯賢樓的路上和六弟分開。
而這位楊姑娘就設計了一場英雄救美的戲,再順理成章把他帶來這個院子裏。
他很想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麽,難不成這位楊姑娘覺得能把他們幾個都玩弄在股掌之中?
楊姑娘像是早就想好說法,在趙文嘉問完後就落了淚,她一直記得有人說過女要俏一身孝,特意換了一身淺色的衣裙,頭髮鬆鬆挽起只用了支步搖,幾縷髮絲落在潔白的脖頸上,帶着女子特有的婉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