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流芳消逝未及歇
恆夜紀下籠罩的城市，一棟棟建築散發著天寶光華，紫電青光，交彩輝映，層巒聳立的橋架路交織着崇峻的城市網。
在一片川澤錦繡之地，那裏劃分着一塊令人駭矚的地盤。
一棟矗立在無數廠區前的大廈里，水簾池上方的數字不斷的變化着，水簾幕上不斷變換着龍廷機騎的型號，它是這裏最耀眼的標誌。
優瑟夫走進這間大廈后好像立刻變了一個人，轉眼之間消失在了空曠的大廳前，優遊樂知道父親痴迷着什麼，並不打算妨礙他，而且優瑟夫之前也說過，斗測場需要優遊樂幫他測試新機型。
斗測場是專門用來測試龍廷機騎性能的地方，這裏只是一間測試飛行的斗測場就佔用了一整間廠房，廠房內鋪設了數道電離加速軌道，可以同時加速數架龍廷機騎，這些機騎可以在寬敞的幾百米的房間內自由的飛行。
一名穿着淺藍色工作服，頭髮梳的油膩光亮的年輕人，在調試着軌道旁的一家青色外殼的龍廷機騎。
優遊樂走到年輕人的身後，道：“k哥，你現在忙么？”
滿頭大汗的k哥轉過頭，緊忙放下手中的活，禮貌的道：“是遊樂啊，不忙不忙，你說吧找我什麼事？”
優遊樂道：“我爸讓我來幫忙測試一下最新型號的龍廷。”
k哥驚訝道：“最新型號？我這裏沒有啊，這樣吧既然是董事長的要求，那可能在隔壁廠房，我帶你去找御姐。”
優遊樂問道：“御姐？”
k哥滿臉木然的道：“你見過她的，一個號稱絕美冷艷的女人，她是我女上司。”
優遊樂笑了笑道：“哦，我記得k哥是喜歡她？k哥那麼努力，娶到她早晚如探囊取物。”
k哥滿臉驚悚的道：“母夜叉一隻，算了算了。我就是因為她才從圓頂藍房子調到白頂方房子裏去的，這個級別可不是差了一兩級，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
優遊樂道：“k哥也在藍領高層好幾年了，你如果想回去，我和父親說說能把你調回去。”
k哥搖搖頭，道：“別了，我還想多活兩年呢，把我調回去不得氣死她啊？”
k哥看了看優遊樂一直牽着手的少女，問道：“這位是？”
蕾琳婭把優遊樂拉到自己身邊，道：“我是他妹妹！”
優遊樂挽着蕾琳婭的手道：“她平時很乖的，今天正和我慪氣呢。”
靜謐的花壇中傳來一陣調笑，穿過花壇就到了藍色圓頂廠房，藍頂房子裏的結構設計要精密的很多，和剛才測試飛行性能的地方不同，這裏的房間都是單獨的，跟着k哥走過幾個通道和拐角，優遊樂來到了一間弧形的房間外，這間房間的牆體是採用三層疊合加固的，能夠吸收衝擊波，實時監控龍廷機騎的數據。
k哥按響了門鈴，覆蓋著堅剛的推疊門上的貓眼轉動一周，門自動打開了，裏面傳來了一個聲音：“王國，什麼風把您吹來了？”
“優遊樂也來了，正好幫我測試一下新研發龍廷的數據。”一位身穿職業裝的女人從座椅上起身道。
蕾琳婭跟在優遊樂身後走了進去，小聲問道：“你為什麼叫他k哥啊，我看那個高傲的女人叫他王國。”
優遊樂見k哥正滿臉僵硬的笑容應付着御姐，走到透明的玻璃屏幕下，道：“以前那些人都這麼叫，王國倒過來念就是國王，國王是‘King’，所以我叫他k哥咯。”
御姐的臉上突然變得冷若冰霜，對k哥道：“在我這待的不舒服是么？跑到那邊一直也不知道回來了，我看你以後都沒必要回來了。”
k哥知道女人不好惹，更何況是心智複雜還很成熟漂亮的女人，k哥一直點頭，嘴裏唯唯諾諾的答應着。
御姐指着眼前的玻璃屏幕道：“看見了么，這些文件里的數據都是我一個人做的，平時你在這裏我那有那麼辛苦。”
k哥看着鑲嵌在牆壁上的玻璃屏幕道：“御姐我知道錯了，您原諒我吧！”
御姐道：“還愣着幹嘛，這個位置還是你的，還不快工作。”
k哥受寵若驚的道：“御姐，我那邊的工作......”
御姐蠻橫的道：“放着別管。”
k哥點點頭，熟練的操作着眼前的虛擬控鍵，玻璃屏幕下半部分的顏色漸變成深色，顯示出一個排列着各種數據的頁面，k哥對優遊樂道：“這是恆定的數據範圍，就看你能把它發揮到什麼程度了。”
優遊樂看着玻璃窗外的另一個房間，房間裏的地面是經過硬化處理的，一架外形優遊樂從沒見過的龍廷矗立着，地面上的感觸裝置正將收集到的信息傳送到玻璃屏幕上。
御姐起身對優遊樂說道：“這款是董事長研發的第一款‘王翼’色系的試驗版，王翼色系的外殼裝甲都要比剛武色系的數據強很多，而且以後王翼色系的龍廷有可能會採用朦朧模式。”
k哥道：“朦朧模式？那不是將意識導入機體中的技術嗎？現在那種技術還在研發階段，這台龍廷不會使用那種技術吧？”
御姐道：“這台還是原版的操作界面，這次測試主要是收集外殼裝甲的數據，目前的都是理論值，我們想要看看它在優遊樂的手中能發揮到什麼程度。”
優遊樂問道：“這台王翼色系的龍廷初始速度是剛武色系的多少？”
k哥調出了龍廷的數據，道：“由於還是使用的銅爵的核心動力，所以初始速度方面應該和剛武色系的差不了多少。”
優遊樂看了看龍廷，道：“我要使用五米的助推軌道。”
k哥大驚失色道：“五米？不行不行，在這麼狹小的房間裏，五米的話根本來不及反應，龍廷也會直接撞到牆上。”
御姐嚴肅起來，道：“優遊樂你要知道正常噴射起步，軌道範圍不能超過兩米，五米的話身體要承受的重力加速度要超過常人的很多，一旦掌控不好的話，稍有閃失面臨的可就是機毀人亡！”
優遊樂深邃的眼眸看着房間裏的那台龍廷，它機體的膚色給優遊樂一種很不一樣的感覺，那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新鮮感，優遊樂很清楚那種外形的設計，沒有超高的初速度的話將毫無意義。
優遊樂看了一眼蕾琳婭，嘴角揚起一抹自豪高傲的笑容，道：“五米！你們還記得在龍廷機戰賽中，我拿過幾次第一嗎？”
優遊樂推門進入了斗測場，跟隨着光標的指引走向龍廷機騎。
御姐也看了看蕾琳婭，對着正在掰着手指頭算賽數的k哥道：“別算了，你想想優遊樂在歷屆比賽中，有使用過短於五米的軌道嗎？更何況還是在人家女友面前。”
k哥看了看正在為優遊樂擔心的蕾琳婭，低聲對御姐道：“這小子又在逞強，真拿他沒辦法。”
御姐道：“不過，我看好他，更何況我也想知道在他手中的王翼色龍廷能被發揮到什麼程度。”
優遊樂坐上龍廷機騎，曲面的強化屏幕上顯示出機體的狀態數據，調整好坐姿，優遊樂撥動按鈕將屏幕上顯示的數據控制在最佳狀態，能量槽瞬間活躍起來，連接器穩定，一切正常。
優遊樂啟動助推器滑翔到軌道旁，腿部富有彈性的關節支撐着身體落了下來，這感覺要比老舊機型輕鬆的多。
優遊樂控制着龍廷機騎坐在了滑軌上，一聲鉤鎖緊扣的聲音，彈簧噴射器連動着龍廷開始向後拉。
滑軌上的齒扣在一層層向後撥轉，優遊樂也緊張起來，後背靠着稍稍向前傾斜的座椅，腳下連膝的踏板裝置傳來震動，優遊樂放下因為畏懼而顫抖的雙腿，放在踏板裝置上，那一陣陣顫動的感覺是優遊樂熟悉的旋律。
傳聲器里的聲音：“優遊樂準備好，噴射出后在房間環繞一周，會有模擬敵人出現，現在倒計時......”
優遊樂全神貫注的聽着耳邊倒數的聲音，心道：就是現在，下一刻就會衝出......
緊緊咬合的齒扣瞬間鬆開，將龍廷以接近音速的速度噴射出去，數倍的重力加速度覆蓋著優遊樂整個身體，優遊樂強頂着意識被抽離的感覺，奮力睜開眼睛，緊盯着前面最清晰的牆面，因為只有那裏才不會讓他感到眩暈。
在幾百米的圓形房間內，從滑軌噴射到另一邊的時間不過幾秒鐘，而在這短短的幾秒鐘內，優遊樂要強行克服強大的過載，引燃助推器，用龍廷機騎的核心動力改變滑軌施加的推力。
優遊樂推動組合離合器，一陣轟鳴的熱流衝擊着牆面，龍廷機騎貼着牆面的弧線，尾翼在牆體上劃出電光火石。
k哥在控制室內驚喜道：“他成功了，五米的滑軌帶來意想不到的核心動力，現在已經超過了理論值的兩倍多，龍廷機騎之間各個部件的反應速率比預期的契合值還要高，這真是個奇迹，這已經完全的刷新了以前的數據！”
御姐緊盯着玻璃窗外側飛的龍廷機騎，道：“別高興得太早，給他傳送第一個模擬的虛擬敵人。”
斗測場內的牆面一陣扭曲，電子合成的虛擬敵人出現在優遊樂的面前，這些敵人雖然都是通過數據來模擬的，但效果逼真到和戰場上的一樣。
幻光一閃，一串數據編碼組成的機甲出現在優遊樂控制的龍廷面前，重型機甲的堅硬度幾乎和剛武色系的龍廷一樣堅硬，如果是剛武色系的龍廷，優遊樂不一定敢正面衝撞，但是王翼色系的就不同了。
優遊樂加大釋放側翼噴口的噴射量，穩定陀螺軸重心，加速衝撞過去，重裝機甲瞬間化作一片紛繁的彩羽，落在地面上一塊塊方格內轉化為數據消失了。
夜霧來了，花壇里一片朦朧，身陷其中的人不知不覺衣服已經沾濕了。
蕾琳婭眼神中皎潔的光斑連成一塊玉玦，看着優遊樂迷茫的說道：“你知道嗎，剛才的時候真的很擔心你啊。”
優遊樂輕鬆的笑了笑道：“你怕我會駕馭不了龍廷么？”
蕾琳婭搖搖頭，表情凝重的道：“我擔心這只是一場夢，有時候我總是在想，夢醒了我們就會回去了，回到那個恐怖的蟲穴。”
優遊樂把蕾琳婭攬在懷中道：“不會的，永遠都不會回去了，這場夢我要一直陪你做下去。”
蕾琳婭往優遊樂肩上靠了靠，道：“我們回家吧。”
優遊樂坐在車裏，蕾琳婭就依偎在身邊，透過窗外張望着這個滿是霓虹燈光的漆黑世界。蕾琳婭突然坐了起來，木然的望着窗外道：“那裏是做什麼的？”
優遊樂還沉浸在剛才駕駛龍廷的感覺中，完全沒有注意外面，隨口答道：“高樓大廈而已，不用管它，我們快到家了。”
蕾琳婭突然推開車門，行駛中的車緊急制動而停止了，蕾琳婭道：“我感覺那裏很熟悉，我要去看看！”
優遊樂驚的一下子坐了起來，道：“喂，蕾琳婭你要去哪？”
優遊樂猛然看到那塊熟悉的牌子，宇宙遊戲公司，優遊樂心道：卧槽，壞了，完全忘了，不該走這條路的，今天懈怠了竟然給忘掉了。
優遊樂一邊喊一邊從車上追下去，廣告牌上的場景不斷的變換，蕾琳婭步伐堅毅的走進了大廈的門內。
大廈里人流如梭，優遊樂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蕾琳婭在哪，沒辦法只好去請求溫小幫忙了。
優遊樂心道：這下真該怎麼和蕾琳婭解釋，如果她發現在這裏她就是冰冷的商品，在她心裏一定恨是我了，她一定覺得我把她騙的太慘了，還說什麼穿越異界，接下來會不會和薛紅一樣找我拚命？女人真是太可怕了。
溫小還守在原來的地方，熟悉的面孔，親切的笑容，讓優遊樂感覺無可挑剔，但是這麼可愛這麼真實的女孩卻讓優遊樂提不起興趣。
優遊樂慌張的道：“溫小，蕾琳婭在這裏走丟了，我擔心她會見到某些她不該看到的東西，你能不能幫我找到她？”
溫小點點頭，道：“我有權限可以調取大廳內的監控，應該很容易能找到蕾琳婭姐姐，優哥哥不用着急。”
優遊樂繞到櫃枱的內側，溫小似乎已經找到了，道：“優哥哥這是十幾分鐘前的錄像，跟着蕾琳婭姐姐的路徑很快就能找到她的位置。”
畫面上不斷切換着攝像頭的位置，蕾琳婭的警惕性和反偵查能力非常高，竟然獨自一人闖入了地下，這和平時單純善良的她一點也不一樣。
優遊樂心道：她的設定是太空要塞的指揮官，是我太小看她了。
優遊樂問道：“地下是什麼地方？”
溫小道：“應該是研究製造遊戲裏人物和場景的地方，是禁地，連溫小也不能進去。”
優遊樂頭腦一熱，道：“管不了那麼多了，見到那些東西一定讓她發瘋的。”
地下研究所的門已經被打開了，門旁幾名守衛昏厥在地，優遊樂闖進了地下研究所，研究所里亂成一團，有人認出了蕾琳婭，嚷嚷着可能是系統崩壞了讓她逃了出來，許多人圍了起來想要抓住蕾琳婭。
優遊樂走了過來，道：“蕾琳婭跟我回去吧，這裏不是我們待的地方。”
蕾琳婭臉色陰沉的道：“你說什麼？”
蕾琳婭的語氣冰冷的讓優遊樂有些發憷，但優遊樂還是慢慢走近，道：“跟我回去吧，我會把一切都跟你解釋清楚的！”
優遊樂正向前走着，蕾琳婭忽然把手抬了起來，突然有人大喊道：“小心她手裏拿着工具刀！”
優遊樂猛地一驚，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半步。
蕾琳婭從袖子中抽出一柄細長的刀子，輕輕放在桌子上道：“你，是在害怕我嗎？”
優遊樂顫抖道：“不，不會的，我怎麼會害怕你呢，我只是......”
蕾琳婭嘲笑着，道：“不用說了，我跟你回去。”
蕾琳婭走了，離開了地下研究所。
優遊樂摩擦着戒指，彈出了蕾琳婭的身份編號，優遊樂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抱歉了各位，是我沒有管好她。”
神色憂傷的優遊樂離開了，回到家中，還是那個乾淨整潔的房間，原本純潔的光芒顯得蒼白無力，蕾琳婭病懨懨的躺在床上，看上去像病了很久。
優遊樂一直待在房間裏，哪都沒去，他希望自己和蕾琳婭之間能像以前那樣重新走向正軌。
優遊樂輕聲道：“蕾琳婭你能聽我講個故事嗎？薛紅的故事......”
蕾琳婭緘默了很久，道：“你是說想說無論你怎麼做，都改變不了這樣悲劇的結局嗎。”
優遊樂滿臉無辜的道：“這個世界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現在我發現也不是我想像的那樣，我坦白的告訴了薛紅一切，但是那不僅沒有挽留住她反而葬送了她......”
優遊樂撫面痛哭道：“蕾琳婭對不起，我騙了你，但是我真的很想拯救你，我想讓你體會真正的人生。”
蕾琳婭臉色蒼白的道：“你們的世界到處都是骯髒齷齪的匠人，得到報復的最終是你們，雖然現在還沒有發生，但我相信總有一天，那可怕的一天會來到的。”
“蕾琳婭你為什麼說這種話，你還是我認識的蕾琳婭嗎？太可怕了......”說著優遊樂推開房門，逃出了房間。
藍棱燈下的光影逐漸聚集，消瘦的身影無聊的站在窗邊，風也蕭蕭，雨也蕭蕭，凄涼的感覺無情的吹打在優遊樂的臉上。
優遊樂在窗上呵成的霧氣上點划著，心不由主的寫出了蕾琳婭的名字......真的像蕾琳婭說的一樣，這個世界上的匠人都是骯髒齷齪的么。
優遊樂心裏回蕩着和媽媽對話的聲音：“蕾琳婭不下來吃飯么？”
“她有些不舒服，我挑些她喜歡的一會兒給她送去吧。”
“嫌麻煩的話，給送回去修整一下就是，沒必要在一個物品上耗費那麼多心思。”
“你真的認為她是‘物品’么，媽媽？”
‘媽媽’，想到這個詞優遊樂痛苦的笑了，這個媽媽從來都是表面關心自家，實際上是為了父親龍廷的產權才嫁過來的吧，兩家都是強強聯合，大家都是為了利益，如果不是這樣優遊樂也不會整天想要去外面尋找溫暖。
靠在陽台座椅上的優遊樂不知道什麼睡著了，醒來之後看了看腳下，窗外淋進來的積水都已經沒到腳下了。
下定了決心之後，優遊樂還是把蕾琳婭送走了，自從見到蕾琳婭開始毫無痛苦的自殘，優遊樂不敢再面對蕾琳婭了。
那天，家裏來了兩個陌生人，他們自稱是宇宙遊戲公司的服務人員，在優遊樂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他們衝進了屋子，面對如困獸一般可憐的蕾琳婭，他們把麻醉彈打入了她的體內。
從母親那裏得知消息的優遊樂，奔到屋內，空蕩蕩的屋裏卻只剩下一灘血漬，和蕾琳婭被拖走的痕迹，有錢的生活給他帶來的只是滿滿的負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