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輾轉一路清河郡
小石頭雖然捨不得姚春,可當面對選擇的時候還是毫不猶豫地跟了謝晚秋,只是他一路上都沒有和其搭話,明顯是生氣了。
謝晚秋知道他心中有氣也不去點破,只是依舊蓬頭垢面地跟在大隊逃荒的人群中,她離開的時候和小二要了紙筆給他留了信,第一次暴露了她識文斷字的能力。
——她雖然有事情要處理,可這個護自己一路安平的長者她心中有着無盡的感激。
若是日後謝家還能起複她必然會讓兄長親自相謝,若是謝家始終風雨飄搖,那麼她也不想將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娘,姚叔叔若是查到小叔叔的蹤跡該怎麼辦?”
小傢伙瞧着他家娘親一路風雨不動安如山的模樣,暗搓搓地扯了扯唇角,然後好心好意地提點了一下她陷入的僵局。
“以後有緣自會相見,見到了自然迎刃而解。”
她同他談及施琅的時候並沒有想着偷偷離開,那個時候確實存了利用的心思,想着一勞永逸,可如今想來,日後見面尷尬是免不了的了。
“娘,你為何一定要去清河呢?”
他歪着腦袋,髒兮兮的臉蛋上鑲嵌着一雙撲閃閃的眸子,那小眼睛一耷拉更想靈氣十足,而謝晚秋則摸了摸他的腦袋不說話。
母子二人風塵僕僕趕到清河郡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情,這中途還被好心人捎了一程,望着那紅通通透着喜意的城池,謝晚秋不覺有幾分親切感。
她雖然生在京師卻養在清河,所以對於這洋溢着年節氣息的城池有着一種本能的親近,然而就在她們跟着大部隊準備湧入城池的時候,卻聽到前面沸騰的吵鬧聲,隨即身邊也開始絮叨起來。
“這清河郡的郡守也太過分了,憑什麼不讓我們進城啊!”
聽着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謝晚秋原本出神的眼眸慢慢眯了起來。年節將至,恐怕清河郡郡守擔心亂民鬧出事情,故而才會出現如今的局面。
“皇城腳下我們都走過了,清河郡憑什麼不讓我們進去?”
其實在皇城腳下他們也可以駐紮下來,可比起皇城的寸土寸金、食不果腹,這清河才是真正的魚米之鄉,在這裏他們活下去的機會更大一些。
小石頭或許聽懂了眾人的言語,手指不禁緊了緊謝晚秋的手,而謝晚秋則安撫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他們一路走來的盤纏已經用盡,小家戶的腹中早已空空,她原本用着望梅止渴之言才促使他硬撐着,如今希望被破滅心中自然有些頹然。
從白晝到深夜,不管亂民如何鬧騰清河郡守都緊閉城門,就在眾人覺得要在野外挨凍的時候卻聽到一陣馬鳴的聲音由遠及近,小石頭忽然兩眼發光地盯着那處:“娘……你看,是那個壞人唉!”
謝晚秋在兒子拉扯中向策馬奔騰的人群中望去,只見那人一身藏青色的長袍緊然有致,飛舞的墨綠色雀尾長袍栩栩如生,而男人那英挺的容顏絕佳的貌相在眾人的眼帘中不斷浮現,直至他停留在城門口,才聽見此起彼伏的喧囂聲。
“開城門。”
幕晟宣旁邊精幹的小廝對着城牆上的人影高喊了一聲,那城牆上的人原本還不緊不慢地詢問情況,可當看到那小廝手中的令牌時嚇得一個哆嗦,急急忙忙讓人打開城門。
幕晟宣策馬走進去的時候,不少人想要趁虛而入矇混過關卻被守衛無情地踢了出來,一時間亂民和守衛們也撕扯了起來,大有拚命的架勢。
又凍又餓的夜晚,活下去看的是天意,如今好不容易有一個機會他們自然不願意錯過,就連謝晚秋此時都無比奢望地希望這件事情鬧大。
走在最前面的幕晟宣看到這一幕,眉頭不愉地緊皺神色卻平緩至極:“他們是何人?”
“回大人,乃各地蜂擁而至的流民,然郡守大人擔心他們會影響到清河郡的年節,所以讓人將其攔在城門外。”
“他們可是我大贏子民?”
幕晟宣扔下這麼一句話便拽緊馬韁繩縱馬離開,而留下的守衛則默默相視一眼,然後匆匆向郡守府奔去。
清河郡守府邸,一個男子巍峨而立。
大概一盞茶的時辰,他轉過身來,方正的臉頰似乎隱隱透着些許正氣,只是那一雙眼睛卻充滿了陰沉:“他可說了別的?”
“回大人,再無他言。”
單單那一句話的分量已經足以讓他這守門小兵驚慌失措,要知道那可是大贏朝威名顯赫的首輔大人,是真正的天之驕子。
“讓那些災民進城,期間將人控制起來,不得滋擾生事。”
清河郡守最終下達了命令,既然那個人發言他便不得不重視,而今大贏朝他可謂隻手遮天,他一小小郡守自然也不敢違逆。
“諾。”
謝晚秋聽到可以進城門,有些慘淡的容顏上爬上了幾分喜意,將懷中窩着的小兒喚醒:“小石頭,快起來,我們可以進城了。”
“小石頭瞌睡。”
小兒捂着唇打了一個哈切,聲音軟軟糯糯,像是要透入人心坎似得。謝晚秋擔心他着涼,將他身上的衣裳裹了裹:“等入了城,小石頭便可以安心的睡覺了。”
雖然她心中尚懷着些許近鄉情怯的悵然,然而如今二人的情況已經由不得她多思多慮,縱使謎團萬千,也只得回家再言。
“娘,您的親人會喜歡小石頭嗎?”
小傢伙說話的時候雙手緊扣在一起,凍得發紫的手指不停的纏繞,這兩天他便知道娘親來此是為了尋親,可他這些年最熟悉的便是施家村,最親的人是娘親和阿翁他們,如今要面對陌生的人,心中微微有些發怯。
謝晚秋撐着虛弱的身子將人摟在懷中,別說她家孩兒心中發憷,她這會兒也不確定祖母和兄長會如何對待自己,那平白無故消失的五年似乎已經成為了解不開的結。
“小石頭,娘會一直陪着你,所以不要害怕。”
她將人抱在懷裏艱難地開始排隊進城,而小傢伙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這句話安撫了,腦袋靜靜窩在她的脖頸處,抱着她的手越來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