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魔(3)
梁應物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我與葉瞳打開防輻射服的頂燈緊隨其後。岩洞中,燈光所能及的地方,鐵鏽的痕迹在白色的岩壁上彷彿留下一道道傷痕,洞中的岔路分支之多遠遠超出我們的想像,就像是一棵長於山中長勢繁茂的樹忽然被生生抽去所遺留下的痕迹一樣,時常也可以見到已與“母體”斷開陷於岩層中的鐵管,可以想像250萬年前“母體”在這裏瘋狂生長的情形。梁應物走得很慢,不時要停下來藉著頭盔頂燈昏黃的光仔細對照手中的羊皮卷以確定自己穿過的每一個縫隙、轉過的每一個彎都是正確的。越往洞的深處走,通道就變得越是狹小,直到轉過了第13個彎之後,道路僅能容一人通過,有時我們不得不側過身來行走。梁應物手中的小型鑽探機不時地與岩壁撞擊,沙質的岩壁被它撞得簌簌而落,回聲在這逼仄的空間中來回震蕩,雖然傳入防輻射服的聲音已經不是很響,但這種沉悶的聲音仍是令人很不舒服。梁應物一邊艱難地前進,一邊提醒我們小心自己的防輻射服,千萬不要被岩壁刮破,這裏的放射性強度早已經超出致命劑量數十倍,並仍在不斷增強。我們正在接近“母體”的中心。梁應物忽然不再前進。由於甬道相當狹窄,我和葉瞳都無法看清他究竟遇到了什麼。他忽然長吁了一口氣,回頭道:“到了。”到了?我和葉瞳四下張望,然而目力所及,除了灰白的岩壁,什麼都沒有,甚至原先可以見到的那些鐵管分支都已經不知所蹤。梁應物忽然打開了鑽探機,巨響瞬間淹沒了整個甬道,我和葉瞳透過彼此的面罩都可以看見對方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驚得面容扭曲的臉,我們忽然發現,我們根本不能用手來捂住耳朵。梁應物就像個熟練的鑽探手,岩壁像餅乾一般被切開、搗碎。當地上的沙礫碎石几乎要淹沒我的腳踝時,鑽探機發出一聲喘息停了下來,甬道的盡頭已經被鑽出了一個足以容納三人的空間。我和葉瞳都被梁應物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激怒了,我們費力地從亂石堆中抽出雙腳,正愈對梁應物興師問罪,他卻先發制人:“我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這裏的輻射相當強,我們的時間不多了,你們過來看。”三道光聚集的地方,是一個直徑約十厘米的小洞。梁應物舉起羊皮卷,將它貼在牆上展平,指着地圖上迷宮的盡頭道:“按照羊皮卷上的指示,這裏就是葉瞳的族人千百年來向‘母體’投放放射性元素的地方。”“你是說,這個小洞就通向‘母體’的核心?”葉瞳顯得有些難以置信。“如果地方沒錯,我們該怎麼進去?”我道。梁應物笑着拎起那台小型鑽探機,道:“用最直接的方式!”甬道中再次轟鳴起來。那個小洞以大約五度的角度向斜下方延伸,並漸漸變大。鑽探進行得很順利,一路上沒有遇到任何堅硬的岩石的阻礙,我們穩步前進,在推進了十幾米之後,我們終於鑽通了一個可容一人通過的通道。通道的那一頭似乎是一個巨大的空洞,回聲進入這個空洞漸漸變得渺茫,以我們頭盔頂燈的光線強度無法判別洞有多深,洞底有什麼。空間上的反差與黑暗同時逼迫着我們,令我們深感不安。梁應物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一下呼吸,從腰間解下一根尼龍繩,將一端扣在我的腰間,然後隔着橡膠手套握了一下我的手,道:“我先下去,你們留在這裏,等我的信號,我連拉三下繩子,就表示下面安全,你們也一起下來,如果連拉兩下,就是要你們把我拉上去,如果只拉一下……”他頓了頓,我可以看出他仍是非常緊張,“那就是要你們不要管我,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裏!”我鄭重地點了點頭,擁抱了他一下,做了個祝他好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