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多的是你不知道的事
蘇敬亭白了少年一眼,拉過梨木凳坐下,訕訕道:
“受你之託,忠你之事唄!”
話音剛落,他猛然頓住。
默了半刻,又道:
“你是說,這件事與懿德公主之死有關?”
少年強撐着惺忪睡眼點頭:
“你適才也驗出來了,中毒對不對?”
蘇敬亭霎時不語。
的確是中毒,與懿德公主同樣的毒。
無色無味,亦無中毒跡象,非通靈玉不能驗。
他受人之託來到川寧調查懿德公主的死因,此前看過屍檢錄便覺蹊蹺,只是苦無通靈玉,無法驗證。
眼下想來,不那麼簡單啊!
前後二位死者死因相似,又都死在晉陽侯府。怪哉,怪哉……
蘇敬亭眉頭緊蹙,不自主地啃指甲:
“會不會是同一人所為?”
少年干抹了一把臉,懶散坐着:
“我問你,蔣小姐不過是個小姑娘,雖然嘴賤,誰會因為這個殺人?便是要殺,非得挑在人山人海的花朝盛會?何況還牽扯着晉陽侯府,豈不白惹麻煩?”
蘇敬亭沉吟。
少年又道:
“如此急切,不挑時辰地點,只有兩種可能。要麼,是一時衝動,激情殺人。要麼……”
他頓了頓,嘴角一勾:
“急着殺人滅口。”
“絕非衝動。”蘇敬亭依舊啃着指甲。
短時間內完成下毒、溺水、脫身,行事周密,嚴絲合縫。兇手定然對晉陽侯府極其熟悉,也絕非頭一回殺人。
“如此說來……”蘇敬亭喃喃,“宜貞小姐的嫌疑更大了。她有能力做此事。”
少年正下床,一瞬踩滑,咚地摔個四腳朝天。
“你他媽逗我!”他一面喊痛,一面看怪物似的看着蘇敬亭。
蘇敬亭白他一眼:
“我認真的,她很聰明。”
少年一口氣提不上,猛嗆幾聲:
“聰明?她那腦子可值錢着呢!”
蘇敬亭搖搖頭,只將在晉陽侯府的遭遇說了一回,偏將“姑奶奶”的事隱去。
少年聽罷,冷笑一聲:
“她要屍檢錄作甚?難不成真看得懂?只怕是閨閣無聊,抱着玩耍之心罷了。也就老蘇你當真,呵,遲早栽女人手裏。”
蘇敬亭撇嘴訕訕,忽而一怔,眯着眼看他:
“你小子不會是在替她開脫吧?我警告你,查案要公正啊!我蘇家世代供職於大理寺,剛正不阿,從未徇私枉法。上承天地正氣,下秉……”
“得得得!”眼看他就要滔滔不絕,少年立馬打斷,“老蘇,我看你這腦子也該升值了!”
他一腳踏上床沿,手臂搭在膝蓋上,未梳的長發亂蓬蓬的,痞里痞氣。
他道:
“且不說梁宜貞到底聰明還是傻,也不說公主案與蔣盈案是否一人所為。單看你的屍檢錄,便不可能是她。”
蘇敬亭整了神色,腰背挺直些,知他要說正經話了。
少年方道:
“蔣小姐的屍體上可有淤痕?”
蘇敬亭搖頭,又道:
“我知你要說什麼。宜貞小姐與蔣小姐不和,蔣小姐防着她,不會乖乖被推入水中,必有肢體衝突。可是,蔣小姐不是中毒了么?”
懶散少年抬抬眼皮,默默看着蘇敬亭不說話。
蘇敬亭愣了半刻,恍然大悟。
二人既不和,又如何能在不動手的情況下哄人服毒?鬼才會吃死對頭給的東西!
那麼,梁宜貞與蔣盈的衝突,反而證明了梁氏姐弟的清白。
蘇敬亭朝大腿猛拍一巴掌。
這也沒想到,丟人!
定是那句“姑奶奶”鬧的!他心中膈應,分析之時總會心神不寧。
媽的!栽女人手裏!
懶散少年見他神情奇怪,抬腳踢了踢:
“老蘇,你沒事吧?”
見蘇敬亭不語,他哈哈大笑:
“覺得丟人就哭出來,老子又不會笑你!”
蘇敬亭一腳蹬開:
“你小子少說風涼話,不是你纏着我不放,老子會來這鬼地方?”
懶散少年嘿嘿笑兩聲:
“我們川寧山美水美,妹子更美,還虧了你不成!”
蘇敬亭心頭呵呵。
山美水美倒是真的。
妹子嘛……
神叨叨,怪糟糟!
蘇敬亭甩甩頭,拋開亂七八糟的思緒,方道:
“行了!你也別繞圈子,不是說心裏有數么?兇手究竟是誰?”
懶散少年似沒聽見,抓了抓頭髮,揉揉睡眼,便兀自起身梳洗。
“說話呀!”蘇敬亭跟着行了兩步。
“說什麼?”少年雙眼茫然。
“兇手啊!”蘇敬亭差些背過氣,“你自己說的有數,別轉眼就忘了吧?”
少年聳聳肩:
“可我沒證據啊。”
蘇敬亭一愣,旋即乾笑兩聲。沒有證據說個球!
“不過,”少年一面洗臉一面道,“俗話說,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沒有證據嘛……”
他忽而回頭,燦爛一笑:
“製造證據也要查。”
製造證據?
“你什麼意思?”蘇敬亭微眯雙眼,一絲緊張埋在眼底。
少年勾了勾手指,傾身道來。
…………
“你覺得是誰?”
冷冷清清的內室,飄蕩着蒼老厚重的聲音。老夫人端坐太師椅上,雙眉緊鎖。
鄢凌波指腹敲打着扶手,一聲一聲,不緊不慢,四平八穩。
驀地停住。
“只怕與從前猜測無二。”鄢凌波道,“雀頭竹簪是在二房附近尋到的。況且,花朝盛會那日,二夫人稱病未至。這其間,總像有些關聯。”
老夫人扯嘴笑了笑:
“你不好直說,我心裏卻清楚的很。連公主也敢下手,世家小姐亦是說殺就殺,膽子也太大了!”
鄢凌波點點頭:
“世孫的意思是,不如趁此機會,將府中毒瘤連根拔起。”
他頓了頓,接着道:
“公主遇害之後,未免打草驚蛇,咱們只能防備,並不能有所動作。而此番蔣小姐之死鬧得太大,眾目睽睽之下,也不是我們說不查便能不查的。”
一旦深入調查,必會帶出懿德公主之死。
那些暗害晉陽侯府的人,也該吃些苦頭,折兵損將了!
“照他說的去做就是。”老夫人道,“至於幾個孩子那裏,倒也不怕他們折騰,你讓他放心。明日就上公堂了,我看他們三個都躲着不敢出門。到底是孩子,想來真怕了。”
鄢凌波應聲是,卻暗自留心。
怕是不可能怕的,至少梁宜貞不會怕。一個連墓穴都敢闖的女孩子,會怕公堂?
至於躲着不出門……只能祈禱他們沒有別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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