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家

孫立勝也沒在推拒，已經到了樓下，他抱起孫賢哲，滿臉感激道：“媽，你別送了，快回去吧。

我看朵朵氣色挺好的，而且，這一病，她看起來整個人精氣神都好多了，尤其是眼神，一點兒不像以前那個柔柔弱弱的朵朵。”

謝菊芬也覺得很欣慰：

“是啊，朵朵這一病，懂事多了，這孩子是個腦子清楚的，不像歡歡，整天活在夢裏面。行了，你們快走吧！”

謝菊芬操心着女兒，送走孫立勝父子，三步並作兩步回了病房，又仔細查看女兒的臉色，這才去倒水拿葯：

“哎呦，我的媽呀，這個小祖宗，每次見一回我心臟病要犯一回。還好沒吵着你。最近可不敢讓他再來醫院看你了。”

卓亦揚接過謝菊芬遞過來的藥片，看着顏色各異的一把藥片，沉思着發獃。

上一世車禍之前，於朵朵跟她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爸爸的事情，於朵朵在中間起了什麼作用。

爸爸是1997年3月被抓捕，那件案子牽扯的人犯是1996年11月入獄。

如果上一世爸爸的事情真的有於朵朵在其中興風作浪，那麼這一世，她和於朵朵遭遇車禍昏迷的時間很長，尤其現在，於朵朵還不知道在哪兒。

於朵朵不可能未仆先知，早早佈局陷害爸爸。

得搞清楚，於家最真實的家庭環境。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哲哲為什麼那麼恨姐姐？姐姐真的不要兒子了嗎？”

謝菊芬提起大女兒就頭疼，皺緊眉頭滿臉恨鐵不成鋼：

“你姐腦子進水了，結婚這麼多年，日子過得好好的，非得突然說要尋找真愛。

年初就有苗頭，跟蔣大軍一起被學校派去省城學習一個月，在省城就莫名其妙搞在一起。

兩個人都是有家庭的人，我就不信了，那真愛還能建立在破壞別人家庭的基礎上？

你姐肯定是鬼附身，以前多老實的一個人，現在除了上班就是鬼混，根本不管孩子，孩子能不恨她？

算了，不說了，朵朵，你好好養身體，這些煩心事兒，你不要操心。”

這句“鬼附身”讓卓亦揚有小小的赫然。似乎自己現在的“秘密”已經被謝阿姨看穿。

不過，她沒精力多想，或許因為身體不是自己的，適應起來需要時間，被吵吵了一天，她現在覺得極度疲勞昏昏欲睡。

橫豎還有很多時間，一步一步慢慢來吧！

三天後一早，卓亦揚在謝菊芬和於朵朵小姑於紅梅的陪伴下，出院回家。

寧都縣外號‘小渝城’，因為和渝城這個直轄市一樣，依山旁水，風景秀雅，只是面積要比渝城小的多。

卓亦揚和於朵朵，從出生便是鄰居，1983年那場史無前例的大洪水，將她們兩家的老宅、連同縣城數萬戶老宅子一起淹沒在水下。

寧都縣還好，雖然財產損失嚴重，但人員傷亡不大。緊鄰寧都縣的金州市，由於地勢低一些，人員傷亡以十萬計數。

卓亦揚和於朵朵現在的家也是鄰居，大洪水之後，政府劃撥土地，又給了一些賠償款，兩家的地劃在一起，都是自己蓋的房子。

卓亦揚一家1985年搬進新房，於朵朵家當時窮，於洪根東拼西湊，還找卓愛國借了兩千，才勉勉強強蓋好房子。

86年於家剛搬進新房時，窗戶上裝的不是玻璃，而是一層白色塑料紙，起風的時候，窗戶上就會傳來‘呼呼啦啦’風吹塑料紙的聲音。

二層臨街小樓共六間房子，空蕩蕩的幾乎沒有傢具。

於家那時候唯一的大件傢具，是一台縫紉機。

因為謝菊芬沒工作，便做些小孩兒衣服，逢趕場時，在農貿社擺攤兒賣。

卓亦揚記得，那時候於歡歡總是一副滿臉菜色的樣子。

於朵朵也長得乾瘦蠟黃，穿的衣服總都是大人衣服改小后，大她六歲的於歡歡穿完再給她穿的。

但於家四口人溫馨幸福，於叔叔看謝阿姨的眼神中充滿溫柔，對於朵朵姐妹也十分疼愛。

那時候，卓亦揚之所以和於朵朵成為好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羨慕於家那種和諧溫馨的家庭氣氛。

縣城很小，縣醫院到於家，走路也不過十幾二十分鐘路程。

一路上，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卓亦揚更加迫切的想要回到自己身體裏去。

到了於家，謝菊芬用鑰匙剛打開門，迎面便撲過來一股子濃濃的灰塵味兒。

卓亦揚打量起堂屋。

牆角放着老式的春蘭立式空調。

皮沙發上，整整齊齊鋪着格子床單，算是做了一層沙發罩子，茶几上放着幾本知音、家庭和故事會。

沙發對面的原木色電視柜上，放着一台大屁股21寸彩電，謝菊芬打開電視，裏面正在放廣告：

“防止紫外線侵害、防晒又護膚，大寶挺好的，大寶啊，不錯，價格便宜量又足，我們一直用它......”

電視櫃下面兩層，放着一台松下錄像機和一台山靈功放，電視櫃旁邊，還有兩個立式大音響。

堂屋的地面鋪着50*50地磚，牆面刷的是白色的仿瓷。

在96年的小縣城，這是一個裝修配置非常奢華的家。

但因為太久沒人住，地面桌面鋪着一層灰塵。屋子在潮冷的寒冬里，充斥着滲入骨髓的陰寒。

謝阿姨這一個月幾乎都在醫院照顧她，看起來，於叔叔根本沒有回過家。

“朵朵，你先在沙發上坐，媽媽一會兒就收拾好屋子啊。”

謝菊芬一邊說一邊擺抹布，於朵朵的姑姑於紅梅皺了皺鼻子，露出一絲嫌棄的神情埋怨道：

“嫂子你就是太賢惠，我說過來先把家裏收拾收拾，你非要客氣，不讓我幫忙。”

謝菊芬憨厚的笑笑：“你工作也忙，不好總麻煩你。”

卓亦揚神色淡淡看着於紅梅表演。

在醫院時，於紅梅只提了一句，用不用她來打掃，未等謝阿姨回答，她便打岔過去了。

於叔叔不在，她們懶得討好善良柔順的謝阿姨。

於紅梅眼珠轉了轉道：“那嫂子，我先走了啊，大哥不在，有事兒你就找我們幫忙！”

謝菊芬送走於紅梅。進門看卓亦揚準備拖地，忙拉着她，一臉心疼道：

“朵朵，你不能拖地，醫生說讓你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