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剛出門口,就見院門進來一行人,穿着靛青色羅衣的夫妻倆,後面跟着一個十五歲左右的男孩子,一家人都衣服半新,有點瑟縮的模樣。
迎面看到江淮岳臉色冷淡的出來,一行人退到路旁。
「二叔,二嬸。」江淮岳不甚在意的叫道。
「……世子要回去了嗎?」江陰有點窘迫。
「大哥。」倒是後面的大男孩不卑不亢地上前行禮。
周沫兒微微一福身。
江淮岳可有可無的「嗯」一聲就走了。
他心情不好,一路疾走,去了墨賢堂。
門口的嬤嬤見到他,明顯親切許多,上前迎道:「世子來了。夫人已經起了,正準備去和老夫人請安。」
江淮岳神色緩和了許多。
進門後他發現屋子裏已經有幾個人,仔細看才知是兩個姑娘,一個穿鵝黃色裙子,一個穿淺綠色裙子,打扮都十分素凈,嬌怯的站在中間。
上首坐着的是鎮國公夫人張氏,她是武安伯的嫡女,本來嫁到鎮國公府也算門當戶對,但是耐不住她家裏爵位已是最後一代,如果最後一個武安伯沒有立下大功勞,那以後她家就是白身了,所以說起來還是有些高攀的。
看到江淮岳進來,她的臉上綻開笑意,「岳兒來了,快過來坐。」
江淮岳路過兩個姑娘時,她們都福身行禮,「大哥。」
他微微點頭,坐到了一邊的椅子上。
「怎麽不高興?」張氏笑問,又看向站在中間的兩個姑娘,「你們回去吧。」
「是,母親。」
等她們帶着丫鬟出去,屋子裏一下子空曠起來。
張氏一眼就看到江淮岳帶來的周沫兒,她皺皺眉轉開視線,之後想到什麽,不滿地問:「是不是你祖母又把萱丫頭和你放在一處?」
「娘,別說了。」江淮岳也皺起眉,他雖然不喜歡祖母這樣做,但他不想從母親這裏把這件事挑破,這樣不僅尷尬,而且如果真的這樣說,被外人知道,毀了趙如萱的名聲,到時候說不定就真的得娶了,上輩子就是因為這樣……
「為什麽不說?那萱丫頭說好聽點是鎮國公府的表小姐,難聽點就是一個五品官的嫡女,還是個外放的,這樣的身分如何配得上你?你祖母就是偏心,她的女兒是個寶,連生下來的丫頭都在鎮國公府金尊玉貴的嬌養着,那母女倆一年的花銷比你都多。我的兒子就是草不成?如今竟然要娶一個五品官的女兒,這絕對不行,我不願意。」張氏一拍桌子,顯得憤憤不平。
話雖如此,可她知道如果老夫人一意孤行,說服了江蜀,說不定江淮岳就真的要娶趙如萱了。反正她是不滿意的,身分配不上不說,她怕趙如萱又是一個江語蓉,還有就是,她心裏有點自己的小心思。
她說完,緩了緩臉上的神色,輕聲道:「岳兒,過幾日是你祖母壽辰,你舅舅他們也會來,到時候你招待一下。」
「娘,我懂。」江淮岳淡淡道。
張氏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來,兒子果然最聽她的話。
聞言,周沫兒看向江淮岳的神情幾乎算得上是憐憫了。
這也是個悲慘的傢伙,他要是知道壽辰上會發生什麽事,就不會這麽爽快地答應了。
「這個丫鬟是你祖母給你的那個吧?壽辰那天讓她到我這裏來幫忙。對了,初秋也來。那丫頭……我都好久沒有見過她了,去了你身邊也不知道回來給我請安。」說完,張氏轉過頭看向她身邊的一個嬤嬤。
「勞夫人惦記,那丫頭皮得很,早就說要來給夫人請安,被老奴擋回去了。」
這位嬤嬤仔細看着跟初秋有點相似,周沫兒明白,這就是初秋那個在國公夫人身邊伺候的娘了,她跟國公夫人有點像,一副乾脆俐落的模樣。
當然,她能得到國公夫人的倚重,跟她做管事娘子有關,這位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小說里初秋的結局也不錯,嫁了管事,自己也做了清暉堂的管事。她要是給江淮岳做妾室,一個姨娘就已經是張氏看在她娘的情分上了,所以管事娘子反而是初秋最好的出路。
江淮岳看了看周沫兒,「就是她,娘使喚就是。」
母子又說了幾句,江淮岳便告辭。
從墨賢堂出來,江淮岳往回走,走到一半頓住,吩咐道:「你先回去。」
「是。」周沫兒知道他這是要去找蕭靈薇了。
她一個人慢慢走在偌大的國公府里,故意選了一條鵝卵石小道,轉過一座假山,前面站着兩個人。
後面那個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前面那人閑適的看着面前的假山。
「見過二少爺。」周沫兒福身行禮。
「不必多禮。」江成軒看過來,微微笑道。
不知怎的,周沫兒覺得有些冷,雖然知道現在本就是應該冷的,可是這種冷好像不一樣。
江成軒漫不經心的將手撫上假山,問道:「你是世子身邊的初夏?」
「是,奴婢初夏,見過二少爺。」她恭敬回答。
見他無動於衷,似沒聽到般,周沫兒微微抬頭,看到他摸着假山石,想着都覺得冷,實在是忍不住了,便道:「奴婢告退,清暉堂還等着奴婢回話呢。」這麽冷,虧他生着病還站得住。
「嗯,去吧!」
周沫兒聽他這話的語氣,忍不住又看了看江成軒,他這語氣略微高興,為什麽呢?
她一抬頭就對上一雙寒星般的眸子,表情似笑非笑,她趕緊低頭假裝很規矩,頭也不敢回的走了。
看着周沫兒幾乎落荒而逃的行為,江成軒嘴角微微彎了下。
別人不知道,從十歲就跟在他身邊的伺書卻知道,他現在心情很好,遂試探着開口,「主子?」
「回吧。」江成軒率先抬步離開。
伺書:「……」所以,這麽冷的天,主子你就是來摸這塊石頭的嗎?
周沫兒回到清暉堂,初冬還好,白眼給一個就轉身出了小廚房,初秋則是興緻勃勃的問周沫兒有沒有看到她娘。
「初夏,世子去夫人那裏請安了嗎?」初秋問完,見周沫兒應是,她更興奮,比劃着她娘的高度,「那你有沒有見到我娘?她跟我有點像,你看到她就知道了。」
就算同在一個府里,初秋也是不能天天見她娘的,除非主子派下來送東西之類的活計,又恰好在附近,才能偷空見一下。
「見到了,她很好,夫人還跟你娘說起你來着。」周沫兒笑着回答。
「哼……」不合時宜的輕哼聲響起,有點生氣,還有點不屑。
周沫兒一般不跟她計較,初秋可不管這麽多,直接問道:「初春,你哼什麽?」
初春也不懼她,看向周沫兒,冷笑道:「你騙人也要有個依據,初秋不過是一個丫鬟,哪能勞煩夫人問起,夫人可是鎮國公府的當家主母,怎麽會問一個丫頭?」
周沫兒還沒說話,初秋就氣呼呼道:「夫人問我怎麽了,礙着你了?」之後看了看周沫兒,冷笑道:「再說,初夏騙我,我願意相信她,你管得着嗎?」
「你……哼!」初春氣沖沖的出去,到了門口還把門撞得「砰」一聲響。
初秋見了,「噗嗤」一聲笑出來,看向周沫兒,眨眨眼道:「你說她疼不疼?」
兩人都笑了出來。
如今四個丫鬟之間的氣氛有點微妙,不過雖然大家心裏多有齟齬,面上還是過得去的。
這幾日江淮岳早上起床就出門,晚上才回來睡覺,甚至有兩天根本就沒回家。
這樣一來,江淮岳晚上回來到第二日早上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就極為重要了,三個大丫鬟使勁渾身解數的在他面前晃。
周沫兒毫不在意,天天窩在後罩房裏練綉工,這些日子下來,勉強能看。當然,以她的眼光來看,簡直好得不得了,但是一拿起原來初夏繡的,自己那個簡直不忍直視,不過慢慢來總會好的。
她在後罩房不慌不忙的模樣讓三人很疑惑,初冬還當作上街的事情沒有發生過般過來套周沫兒的話,大意就是,是不是世子或者夫人給了她什麽承諾?她們是好姊妹,有什麽一定要說出來,她幫忙參詳參詳。
被周沫兒拒絕後她也沒放棄,白天江淮岳離開後,經常過來找周沫兒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