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依仗
聽得房門“吱嘎”聲響,卻是王翠平端着油燈進來,昏暗幽弱的燈光將狹小的房間充滿,家裏三個孩子正坐在炕邊打着針線溜子,周和貴坐在炕頭,低着頭搓着手裏的麻繩。
“和貴,我肚子有些兒餓,要不你去媽那屋拿點吃的?”王翠平將手中的油燈放在炕邊,用軟糯的語氣和一旁的周和貴打着商量,自己則是伸手摸了摸泛着酸水的平坦肚子。
今天下午和老婆子吵那一架,導致王翠平沒吃晚飯,眼瞅到了快要睡覺的時候,她的肚子受不住開始作妖,想着自己馬上就能揚眉吐氣了,王翠平打心眼裏不想餓着自己。
沒錯,今兒個王翠平能有這麼大的底氣能耐同李書吵架,就是因為她眼下懷孕的緣故。
她這一胎來的不算容易,為此更是吃了不少苦。
須知四妞都快三歲了,王翠平才懷上心心念念的一胎兒,可想而知,她對肚子裏這塊肉有多寶貝。
按照她媽說的,她之前沒能生下兒子除了自己福薄的緣故,還有就是和周家的人犯沖。
王翠平嫁到周家快十年,平日裏能和誰犯沖簡直一清二楚。
想也不想的,王翠平一下子懷疑到了袁麗身上,他們妯娌腳前腳後進的門,差不多一起懷的孕,只不過她自己沒對方的福氣大,被生生克的只生下了三個閨女連兒子的影都沒摸到,最後便宜了對方,失去先機。
眼下又懷了孕,王翠平自然要謹慎謹慎再謹慎,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又被對門那個禍害給克成閨女。
為了肚子裏的寶貝,她媽還特意給她算過命,神婆說了,懷孕不到三個月可不能說出來,要不然大仙兒怪罪下來,就生不齣兒子嘞。
王翠平平日裏想兒子都快想瘋了,她媽說出來的話聽起來雖然很沒邏輯,可王翠平還是無條件相信了,畢竟她一個已經嫁進門的兒媳婦,在老一輩的思想中,不生兒子那就是沒能傳宗接代,咋能在婆家站住腳。
為了在婆家站住腳,理所應當的,她得生兒子!
王翠平懷孕這事,周和貴前兩天剛知道,緊接着又被王翠平信誓旦旦的生兒子言論給洗了腦,周和貴更不敢和他媽說。
所以今兒在婆媳兩人吵架的時候,周和貴站在了王翠平這邊,不為別的,周和貴骨子裏是一個大男人,臨老了沒兒子給摔盆咋能成!
何況這一次,不僅王翠平信誓旦旦,就連算命的何神婆也是拍着胸脯保證,雖然現在搞牛鬼蛇神都是反革命,可眼下實在沒法子,周和貴他想在村子裏抬起頭,就得生兒子。
就這麼著,在王翠平她媽吳婆子的牽頭下,周和貴王翠平兩口子花了五角錢,求了一道很準的求子符紙泡水喝了,眼下王翠平就等着三個月後胎兒性轉落地,在告訴周圍人她懷了兒子。
這兩人不想想,生男生女還能根據求子符紙改性的言論,能相信的也是腦子不正常!
這廂聽了王翠平的話,周和貴手上搓着麻繩的動作頓了一下,抬頭看了眼王翠平那張蠟黃的臉,語氣悶悶道,“媽都生氣了,還咋過去拿?”
周和貴平時木得很,可到底是在李書手裏長大的孩子,對李書的脾氣不說了如指掌也能摸透的七七八八,就今天晚上兩人吵架的架勢來看,他要是覥着臉過去要飯,保准被他媽噴死。
王翠平哪還不知道周和貴的潛在意思,可問題是現在她肚子餓的火燒火燎的難受,萬一餓着她的寶貝兒蛋咋辦。
被周和貴的話氣的翻白眼,王翠平急得湊到周和貴身邊,手指着門口,低聲吼道,“你去不去,我吃啥不打緊,難道你捨得咱們的寶貝兒子餓肚子?”
一邊說著,王翠平還伸手指了指她自己平坦的小腹,同時心裏打着如意算盤。
哼,打蛇打七寸,王翠平嫁過來十年了,自然拿的住周和貴的軟肋,周和貴還得規規矩矩聽她的。
她眼下是有了雙身子的人,要是一頓不吃,餓着肚子裏的寶貝兒子,看周和貴怎麼辦?
果然,王翠平的殺手鐧還是很管用的,聽了王翠平的話,周和貴也不搓了。
將雙手揣在懷裏反身靠牆,周和貴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抬起頭翁聲道,“……這,這事,家裏不是還有兩個窩窩頭呢?你就簡單顛簸一口就得了,媽那還沒消火呢,我過去…過去也拿不着吃的啊”周和貴動動嘴唇,怯懦了半天,吭哧出眼下這些兒話。
王翠平恨恨的拍了一下周和貴的手臂,嚷道,“我可真是看透你了,窩囊廢”就家裏剩下的那兩個不大點的窩窩頭能頂啥餓,王翠平盯着周和貴的眼睛就像啐了毒一樣兒,陰冷怨恨而不自知。
周和貴不滿王翠平的埋怨,背靠着牆哼哼的回懟回去,“你不窩囊,你自己去找”雖然他也很喜歡兒子,可他不傻,這種平白無故找罵的事他才不幹。
說白了,周和貴雖然喜歡兒子,但可惜的是,面對李書那幾十年如一日的恐怖大氣壓,他還是更珍惜自己小命。
“我……”王翠平氣結,她要是還看不出來周和貴的德行她就真瞎了。
雙手手指緊攥的發紅,胸脯更是一陣起伏,王翠平看着這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差點氣暈過去。
她可真是命苦呦,當初咋就瞎了眼才相中這個窩囊廢,嫁過來一天福都沒享不說,還要天天被他們一家人氣的要死要活。
狠狠的拍了兩下炕板,王翠平瞪了眼慫成一團的周和貴,猛的端着油燈出了門,哼,她指望不上旁人,自己動手還不成!
……
……
“咯咯根~”公雞報曉,隨着天邊泛起的魚肚白越來越大,黑蒙蒙的天已然大亮。
聽着母雞此起彼伏的叫聲,袁麗睜開了雙眼,露出了她那張乾淨潦草的睡顏。
躺在身旁的周和睦天還沒亮就起了,當時兩個小的還沒醒,袁麗倒是有些印象,只不過她的身體太乏又睡了過去。
不過瞅着眼下,倒是不能再睡了。
伸手摸了摸自己五個月大的肚子,袁麗無可奈何的抽了抽嘴,看來她沒做夢,他們一家四口是真的穿越了。
拿起一旁的枕頭又試了試自己的集裝箱,嗯,集裝箱還在,沒有變大也沒有消失,袁麗感覺挺滿意的。
雙手扶在炕邊翻身起來,袁麗看到窗檯那投進來的光亮時,臉色變了一下,隨後趕緊爬出溫暖的被窩找到自己的衣服胡亂套上。
昨天晚上,袁麗就着一盞不知道用了多久的發黑油燈將一家四口的衣服都給縫補了一番兒,最起碼那些兒棉褲棉襖上露着棉花的地方都縫了進去。
灰不溜秋的大棉襖,配上一身黑的寬大棉褲,棉褲還因為懷孕的緣故褲腰松到最大,腰帶只用一條手指粗細的麻繩繫着。
衣服面上都是補丁摞補丁,她身上套着舊的背心和褲頭,穿的襯衣襯褲還都是周和睦的大衣毀的,布料粗糙的不像話,不過好歹沒光着身子穿棉褲棉襖。
外面天已經亮了起來,不過屋裏的光線還是昏暗得很,尤其地面黑黝黝的,不點燈的話,她低着頭沒下地找到鞋都費勁。
袁麗只好退而求其次,扶着炕沿拿腳在地上來回划拉了幾下,幸虧地上是土沒啥尖銳的東西,不然腳要是刮壞了還沒地打破傷風,最後歷盡千辛萬苦,袁麗終於找到自己的鞋。
出門之前,袁麗打着哈欠將兩個小的喊醒,“小靜,小宇,太陽都照屁股了,快醒醒”
“媽,別鬧,讓我再睡兒”周靜聞言翻了個身子,語氣囫圇了一句。
“還睡啥?一會兒該吃飯了,到時候吃不上飯別哭鼻子”
袁麗知道周家早飯規矩,在李書的絕對統治下,他們家可沒留飯的習慣,要是早上起不來的話,只能吃窩窩頭顛簸兩口,至於熱乎乎的菜湯?呵呵,簡直做夢。
袁麗這話很有殺傷力!
話音剛落,直接將兩個小的從被窩炸了起來,周明宇更是眼睛不睜,抱着被子開始嚎,“飯,哪呢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