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斷魂,葬生
夜,李西來一路北上,心中殺意暴漲到頂點,即使是面對趙匹,李西來也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殺意。
‘蕭諳此人,愚昧不堪,該殺之!’李西來低頭趕路,不停念叨這一句話。
一路上的行人見他如此怪異,更被那隱露殺心激得渾身發寒,不由如避蛇蠍,連看都不敢看一眼這怪人。
夜色幽深,官道漸至盡頭,李西來垂頭入得林中,那殺意洶湧無比。
有一青花大蟒,那蛇眼中似有靈智之意,忽聽極遠處響起腳步聲,那大蟒眼中蘊藏喜色,簡單的腦子思忖今夜會品嘗到什麼美味?
兔子太小,不夠塞牙,走鹿倒是不錯,堪堪果腹,如果是虎豹豺狼最好不過,這種猛獸,渾身血氣旺盛,吞下之後,對大蟒大有裨益。
當然,最好的莫過於壯年人類,人類身為萬物之靈長,雖然血氣遜色於猛獸,但也不是走鹿之流可以媲美,尤其是身為靈長所帶的一絲靈氣。
吞下一人,可比數只猛獸,好處極大!
可惜大蟒實力尚不足以支撐它離開森林,去人類城鎮肆無忌憚的吞噬。
它只需一個路面,人類中的高手,就能將它做成蛇干,故以大蟒只敢藏在林中,守株待兔,期望能有幸吞噬幾個人類。
青花大蟒盤繞在林中一顆筆直的柏樹上,蛇頭垂立,信子貪婪的一吞一吐,銀月微灑華光,照出那大蟒碗口粗細的蛇軀。
它盤繞着柏樹,致使樹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它懶散的遊行,在月光下展露七丈長的蛇軀。
大蟒眼中喜色更重,因為那信子捕捉到,是人類的氣息,那兩隻腳踩踏落葉發出的細碎聲音,它能清晰分辨。
不過大蟒核桃大小的腦子也很疑惑,深更半夜,怎麼會有人類敢於孤身闖入幽靜的森林中?難道不怕其中潛藏的蛇蟲猛獸?
不等大蟒找到答案,那腳步聲忽而繁多起來,大股亂七八糟的氣息讓大蟒信子受到嚴重干擾。
大蟒不由高抬起蛇頭,驟見那夜色下林中揚起的塵土,好似是某些動物遷徙所導致,這讓大蟒更加不能相信,是那個族群遷徙?還特意選在深更半夜?
大蟒來不及思索,因為一窩兔子慌不擇路,筆直向它衝來。
大蟒撲出,那一窩兔子齊齊整整盡皆落入腹中。
吃了餐前的甜點,大蟒也沒有再多疑惑,畢竟它的腦子還太簡單,只要有吃的,什麼都可以先放下。
沒讓大蟒等太久,數以百計的走鹿野豬隨之出現,同樣與那一窩兔子無二,慌不擇路的逃竄。
大蟒一時頗為忙亂,好歹逮住兩隻,吃了個半飽。
蛇頭迴轉,盯着那跑遠的一群走獸,大蟒有些可惜,不過一想到還有人類要來,大蟒安慰自己,總要留點位置,不然等會就吃不下人類了,那不是損失極大?
大蟒有了經驗,藏在柏樹間,準備守株待兔,似乎是轉瞬間,前方的樹林中忽然亮起幽幽燈火,凶厲的氣息讓大蟒十分警覺。
這是狼群,孤狼它或許不足為懼,可若被狼群圍堵,它雖能讓那些貪婪的傢伙損失慘重,但自己也很有可能被狼群分食。
大蟒隱藏的更深了,同時有些恍然,原來是狼群夜晚捕獵。
可數十狼群,怎麼能趕着那麼多走獸,正當大蟒驚疑時,狼群顯出面目,竟非一群,以大蟒的觀察,它只是粗略一看,就在其中發現數頭狼王。
怎麼可能?狼群可以同心協力,但不同的狼群,絕對不會混為一體。
大蟒很快發現,狼群並非捕獵,它們,也在逃跑?
大蟒隱蔽不動,直等那狼群盡數逃竄離開,方敢活動身體,不過它現在已經開始猶豫了,究竟要不等着吃那個人類?
沒讓大蟒做出決定,猛聽一聲虎吼。
虎嘯震蕩,四周驟起微風,大蟒蛇軀涼上加涼,它知道這聲虎吼是誰發出,是虎王!
這座山頭真正的霸主,比它強出何止數倍,狼群不知怎的得罪了虎王,那也是活該逃跑,畢竟以大蟒的認知,還沒有誰能比虎王厲害。
大蟒生出退意,再也不管那個人類,有虎王在前面,那人類怎樣也不會落到他口裏。
青花大蟒離開柏樹,欲要鑽進洞中,當離洞不過三丈時,一股幾乎將它駭死的殺意席捲,這殺意不論靈智,只要是生靈,都會感覺到那從直覺中生出,無法抗拒的殺戮意志。
青花大蟒艱難挪動,它現在已經徹底沒有吃的念頭,當終於接近那洞口,大蟒餘光之見,三丈長的斑斕猛虎跳出叢林,那虎眼中與之前所有逃走的動物一般,驚駭不已。
竟是如出一轍,亡命逃奔!
大蟒幾乎覺得自己僵死了,是誰讓虎王屁滾尿流?
是一個人類!
那一人一步步走出森林,面上毫無表情,猶如一塊硬鐵,雙眼中更無焦距,好似陷入沉沉的思索。
越過黑暗叢林,驟然得月華照耀,那人似乎回神。
抬頭恍然一望,那人不受控制散發的殺意一頓。
“殺!”那人狂吼一聲,殺意猛烈數倍捲來,大蟒登時被嚇到缺氧,昏迷前一刻,只見那人手中一把黑色帶柄長條,那是所有殺意的源頭。
月光漸漸黯淡,似乎經受不住這森然的殺意。
然而兩者相隔九天,殺意即使再增數百倍,又如何能影響到古往今來一直存在的星辰?
原來是天空有幾朵烏雲飄來,似乎是要下雨了,可那雲朵出現不久,卻又消散的無影無蹤,九天之上的星辰,殺意無法波及,但那空中的雲朵呢?也許是被激散了,又或許,現在不是下雨的時候。
那殺意之劇,超乎想像,也超乎李西來的想像,心中金則受到影響,卻並未安撫李西來,反而聽之任之,直到那把墨缺,重新出現在李西來手上。
當墨缺出現,李西來知道,蕭諳,反手可殺。
墨缺是讓他殺了蕭諳嗎?他又想不想殺呢?
李西來忽然找不到答案,腦中一直回蕩這那句話。‘自然落下,若是不接,只有一個下場!’
所思至此,李西來頓生毀滅一切的念頭,連帶那殺意暴漲不下百倍,顫慄的虎王當即嚇死,而青花大蟒也在昏迷中失去生機。
墨缺綻放墨光,它之前吸收了葬生石,生出了刀柄,一縷意志,悄然刻進。
此刻李西來胸中殺意猶如凝為實質,觸摸到那意志,葬盡一切的意志。
“葬生!”李西來忽而雙手直握住墨缺,刀尖指天,一揮而下,不同於斷魂的縹緲清靈,如神來之筆,葬生一刀,濃墨重彩,筆直一劈,生靈皆破。
刀尖輕顫,於地不過三寸,並未接觸,但那本是不平卻完好的黃土地上,現出一條和墨缺同長的豁口,豁口幽深,難窺其底。
依稀似有陰風直上,吹拂體表,卻靈肉皆顫,彷彿這一刀,劈開了人間與地獄的通道。
……
河南,少室山,李西來腰挎墨缺,大步而至,萬千思緒他抓不住那線頭,只知道在這方世界度過半月有餘,再有半月,就是他該離開的時候。
葬生一刀,是福是禍,李西來不得而知,他只知道,尋找原本的目的。
或許這樣,能讓他心裏平息許多,腳下翻卷的波浪,因為他抬頭望天,能下意識的忽略這些小節。
弟子引領他直入大雄寶殿,李西來凝視那金身之佛,面露些許譏笑之色,那弟子眼見如此,惱怒頓生,卻見李西來氣度不凡,雖面上不快,但終究未說憤慨之語,於是告退,引人而至。
少頃,方丈趕來,微端詳李西來幾眼,心頭一顫,似乎是得見大機緣之人,他若能與之引渡,功德無量。
李西來淡淡開口:“金身佛!”
面上嘲笑之色更加濃重,佛渡眾生,卻穿金身,金身何取?取於眾生!
方丈眉目不變,近前也凝視那金身之佛,微聲道:“金,尊!”然也,金之尊,引世人競相追逐。
李西來道:“佛,可尊?”佛是否是尊?自然是尊,可佛卻說眾生平等,既然如此,為何自身卻要為尊?
方丈搖頭:“居士,佛,並不尊。”佛並不比誰尊貴,既然眾生平等,那佛與凡人,又有何區別?
李西來道:“與凡人無二?”
方丈道:“佛為覺者,眾生未覺。”關鍵便在覺之一字,凡人若覺,立地成佛,然縱觀千載,何人能覺?佛所說的覺,終究是虛假,因為有情眾生,根本不可能覺,覺這個字,只是一種縹緲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李西來道:“無人能覺。”
方丈眼中一黯,但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壓根沒有覺者,就連他也知道,自己也不可能覺。“世間無覺者。”
李西來笑道:“佛無用,穿金身,渡眾生,假!佛虛妄,空談覺,無人覺,更假!”
方丈道:“居士佛心深厚。”
李西來道:“笑話。”
方丈忽而道:“金,尊?”金只是一種東西,跟鐵,跟泥巴一樣,天生出的東西,真的尊貴嗎?誰讓它尊貴的?
不待李西來回答,方丈道:“金,惡!”金錢是萬惡之源?金錢不是萬惡之源?
李西來默然不語,方丈繼續道:“金外為尊,金內為惡,外引眾生追逐,惡生報應因果。”
李西來道:“夸夸其談。”
方丈一笑,“眾生愚昧。”
李西來道:“包括你我?”
方丈道:“是矣,一如朽木,難雕,難辨尊惡,佛穿金身,外尊內惡,金尊,使認佛尊,方善渡眾生,蓋因愚昧之眼只見外象,不窺內里,若為灰土之佛,眾生混沌,終生不見纖毫真意。”
李西來道:“如此說來,佛門取金於民,還是一片好心?”
方丈不答,反而繼續道:“金惡,佛披金身,日夜受惡,因果纏身,只因覺者無畏,因果纏而不沾,受眾生之惡,發眾生之善,乃上善。”
李西來道:“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
方丈道:“水無惡無善,善惡皆受其滋潤,佛不然,為終善。”
李西來道:“但世間無覺者,故無佛。”
方丈神秘一笑:“佛存。”伸手指心,笑而不語。
李西來搖搖頭:“不敢苟同。”
方丈不答,微笑道:“居士可暫居。”
……
李西來吃過齋飯,倒覺素菜十分味美,絲毫不遜色於葷菜,念頭剛一冒出,李西來連連擺手,估計是少林寺的伙夫燒得一手好菜,對素菜造詣頗深,李西來絕不會承認,他更喜歡大口吃肉,才不會喜歡吃素。
吹燈,合衣躺下,李西來心中微泛嘀咕,這些和尚一個個神神道道,那日藏地的活佛如此,今日那方丈亦如此,讓李西來提不起太多敵意,不由尋思,怎麼沒有幾個不長眼的,讓他也在少林寺抖抖威風?
可能是他接觸的兩個和尚,都是有點名頭,裏面多少有點東西,不然就像白日引他上山的弟子,一見他面露譏笑,就有嗔怒生出。
李西來忽然覺得那小和尚十分可愛,因為有着正常人的情緒,見到別人侮辱他的信仰,心裏面會生氣,不像那方丈和他說來說去,說得李西來腦袋痛的很。
思忖一陣,李西來估計時間也該夠了,他來之時,心中便有打算,若不起爭執最好,若起爭執,雖然他並不懼怕,但頗為不妥,畢竟是他強行要人家的內功,現下夜深人靜,偷摸出門不失為上計。
李西來此來,自不是毫無目的,天下內功之中,易筋洗髓如雷貫耳,三歲兒童也曾聽過,也只有這兩種內功,能和蕭諳的溶血魔功相媲美,或許更甚一籌,李西來的目的,正是為其一。
推開大門,李西來微微一驚,門外層層疊疊的光頭身如鐵塔,他們軀體似是古銅澆築,呈暗銅之色,李西來稍一數,不多不少,正好十八個。‘少林寺十八銅人?好大的陣仗。’李西來興緻大起,墨缺在手。
一縷微末殺意不禁散出,那是墨缺本身的殺氣,僅僅一絲,也足以使尋常人失禁,但面前十八銅人俱都閉目,似乎壓根沒有受到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