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莫名心緒
古至中一時沒有開口,李力世仰頭望着兩人,見蕭諳眼中唯有讚賞之色,李力世知道他該做的已經做到了。
不理會暗自推測的眾香主,蕭諳笑道:“老李,你覺得好不好?”
竟是徵求的語氣,總舵主似乎也不敢與他為難,只聽這一句話,眾香主能知道的意思多了數倍,對心理的猜測也更加確認。
而‘老李’二字,更是讓他們幾乎推翻了略次於總舵主的推斷,心中不由浮想,這少年恐怕不下於總舵主。
“沒興趣,你就是把天地會總舵主給我做,我也不想當。”李西來搖搖頭。那臉上的無趣可不是裝出來的。
蕭諳點點頭。“各位都聽到了吧?”
眾位香主呆若木雞,難以想像這位少年如此直截了當的拒絕,更說連總舵主都不想做,當天地會總舵主是隨便的兒戲?又或是他真的對總舵主的位置不屑一顧?
古至中道:“你這小娃娃,到底有什麼本事?”他眼中除了深深的疑惑之外,還有一絲不信,他寧願相信所有人昏了頭,至於總舵主,昏頭不太可能,也許是跟他們開一場玩笑也說不定。
蕭諳笑道:“古香主。”
說罷環視眾人:“我倒想要立個左右總舵主,可惜老李沒興趣。”面上頗為惋惜。
古至中眉頭大皺,總舵主如何能夠這般妄自菲薄?“總舵主,古至中心直口快,我看他就是個毛頭小子!”
李力世驚道:“古香主,有些話不能亂說,你有所不知,這位公子只是年輕,手底下的功夫可是硬朗的很。”
“怎麼硬朗?”古至中呵呵一笑。
“你想看看?”李西來忽而站起,面上依舊懶散,似乎沒怎麼在意。
“老李。”蕭諳微聲道。
他們身為機緣在身之人,不該被不知道真實情況的人激怒。
李西來點頭,隨步下台階。
古至中見李西來腳步之間頗為沉穩,練武有所成之人不外如是,心中收起幾分輕視之心,但仍是不願相信李西來是所謂比肩蕭諳的高手。
在場眾香主眼中如古至中所見,俱都驚疑望來,唯有李力世為他擦了把冷汗。
李力世知道,古至中絕對不會比一塊石頭要硬,但李西來卻可以讓巨石四分五裂,如今換做古至中,道理同樣。
不由望了眼蕭諳,卻見總舵主並不出聲阻攔,李力世不禁思索,難道古至中這莽夫什麼時候得罪了總舵主?
兩人相隔丈許,李西來瞥了眼古至中,見他面上帶着三分讚許之色,好似在說李西來年輕雖輕,但以小窺大,下盤如此之穩,必不是無用之人,確實有幾分本事,值得前輩高人讚賞。
李西來道:“你先出招。”
“小兄弟,可是當真?”古至中面露不愉之色。
他自問李西來這種年紀,再強能強到哪裏去?
縱使是總舵主,年輕十歲都不一定是他古至中的對手,這位後生未免太過託大,也太不把他放在眼裏。
李西來心中忽生出一股厭煩感,不耐道:“我出手,你沒有機會。”李西來實事求是的說出實話。
“好狂!”一眾香主竊竊私語,目光俱都匯聚向首當其衝的古至中,但見他滿臉漲紅,胸中怒氣勃發,致使那面上青筋畢現,輕微搏動。
“好小子!我古至中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見過你這麼狂的後生,總舵主,請恕罪!”
古至中怒火中燒,他在見過李西來沉穩的腳步后,已經給了李西來三分薄面,甚至沒叫他‘毛頭小子’,而是稱為‘小兄弟’,沒成想他有禮相待,這後生居然蹬鼻子上臉,着實是不知天高地厚。
伸手眾香主的目光更是讓古至中如芒在背,他這人平生最好面子,如今李西來口中之語,不亞於侮辱,古至中如何忍得了?
瞬息之間,向蕭諳告罪一聲,古至中平平一拳揮出,裹挾八分力道。
勁風驟起,廳中一眾香主多是武功高強之輩,訝然道:“這才半年沒見,古香主又有精進,恐怕在上一步,就是除總舵主袁左使外,我天地會第三高手!”
有香主應和道:“是啊,沒想到古香主已接近超一流高手,我等難以較之。”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多是讚歎古至中的強悍,同時也有幾人目露憂色望向兩人。
古至中太過衝動,一出手幾乎就是全力,這李西來確實有些本事,但面對接近超一流的高手幾乎全力的進攻,若是不慎碰着,受了傷可怎麼辦?
畢竟此人的重要性,眾香主都看在眼裏,總舵主直言願以左右總舵主之位相待,那是因為什麼?
自然不僅僅是朋友那麼簡單,很可能李西來是不下於天地會的大勢力代言人。
眾香主心中暗自猜測,不下於天地會的大勢力倒是有,但滿清和吳三桂都是天地會的敵對,不過據說總舵主交好於沐王府,這個李西來是否就是沐王府中人?
不太可能,天地會總部,沐王府的人沒必要更名換姓,必然會以真實身份露面,這李西來多半不是,既然如此,那此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眾香主不得其解,冥思苦想,但很快,不需要他們多做思考,因為李西來伸出一手,握住古至中那拳頭。
古至中心中一驚,他這一拳這樣擋法,非得骨斷筋折不可,然而沒等他收力,拳頭已經擊中。
想像中李西來捂臂痛聲慘嚎的情景沒有出現,反倒是他感覺自己彷彿擊中一片大海,隱約看到自身的渺小。
這時李西來握住那拳頭,古至中還沒從那似乎幻覺的感覺中走出,下意識迸發全力,想要以此脫離,當拳力湧向李西來時,古至中陡然回神,心中暗悔不已,他全力一拳,恐怕這年輕人右臂將廢。
“總舵主,我……”古至中目光掠過李西來,一臉懊喪,似要道歉,卻見蕭諳似笑非笑的目光,古至中不明所以,不由余光一掃,再見眾香主瞠目結舌的眼神,古至中終於感受到那幾乎麻痹的拳頭,登時脊背發涼。
收回目光,見自己全力一擊之下,李西來單手握住,淡然站立,身軀不搖不晃,壓根沒有費力。
李西來不言不語,古至中等候片刻,心中驚恐消散許多,本是微白的臉色復又轉為通紅,默不作聲,暗運內力。
在場眾香主還不知道兩人發生什麼,只見李西來一如方才,紋絲不動,而古至中卻滿頭大汗,似乎是急得。
李力世道:“公子好身手!”事實擺在眼前,哪裏還有人懷疑,李力世當先出言,眾香主收斂住心中愕然,俱道:“這位公子身手之高,我等佩服之至。”
復又低聲似羨似憤道:“真是他奶奶的!”
李西來環顧眾人,不置可否,受他目光一望,眾香主不由止住低語,他們並未因為被‘後生’嚇住而羞愧。
蓋因此人不可以常理度之,等同蕭諳的絕頂高手,不論他是年輕或是年老,已非眾人所能企及。
古至中依舊在掙扎,他現在有更為清晰的感受,與李西來拳掌相接處,他內力一觸,盡皆潰散。
如果李西來不願意放,他完全沒有辦法從李西來手中離開,古至中又驚又羞又氣,心中滋味複雜難言。
李西來望着允自沒放棄的古至中,忽而眼中出現几絲憐憫,好似看着一隻被踩住腳的螞蟻,突然掙扎想要離開。
又像是在感嘆,感嘆在這方世界,古至中身為天地會香主,位高權重,但放在萬千世界中,不如微塵。
古至中漸漸停下掙扎,他思忖着說幾句軟話,對方身為絕頂高手,他未能看清,多有冒犯,確實也需要緩和彼此間的氣氛,畢竟是他無禮再現。
可古至中卻看到李西來那眼中似乎是憐憫的神色。
“喝!”古至中沉聲一喝,說軟話的心思瞬間泯滅,不知從何處又生出一股勃然內力,帶着無比的決心。
然而,決心再重又如何?
李西來仍舊淡然站着,那所謂的勃然內力,在他眼裏,同一個笑話一模一樣。
古至中雙目通紅,全身因為憤怒微微顫慄,那漲紅的面色卻不受控制的向灰白轉變,內力消散,他瞬間虛弱到了極點,唯有那雙眼睛,紅得滲人,好像,要哭出來一樣?
古至中會哭嗎?李西來不知道,但他有興趣看看。
眾香主也發現場面不同尋常,一時默然無語盯着兩人,蕭諳揮手道:“老李,麻煩放開古香主吧。”
李西來點點頭,手一松,古至中頓時向後一倒,如果李西來此刻能攙扶住,或許能讓古至中十分的欣悅。
但李西來轉身,上階,落座,余留下古至中倉皇倒退,險些狼狽摔倒,多虧之後有香主扶住,才免去不堪。
古至中身軀軟弱無力,但那雙眼睛瞪着李西來,絲毫不掩飾其中的憤怒,一眾香主也從絕頂高手的駭然中走出,古至中此番無疑是受辱。
不同於方才的姚必達,古至中雖然心直口快,但卻也正因如此,和各堂香主關係都還算不錯。
一見他受辱,眾香主面上雖未表現,但心中多少有些不悅,俱都隨古至中目光,望向李西來。
此刻李西來只需說一句‘承讓’,並不需要多言。
因為他是絕頂高手,和眾香主有着雲泥之別,只需這塊雲稍微露出一絲絲對泥巴的敬意,那泥巴所有的不快都將消散,畢竟那是不可觸摸的雲的敬意,微末一絲勝過無數。
“太弱了,連條狗都不如。”李西來喃喃自語,他說的是實話,小白這條狗可比在場任何人都要強。
在場眾人聽了個一清二楚,他們自然不知道什麼小白不小白,眾香主個個怒目而視,並未因決定高手的身份而退去,一時間當是眾志成城,好像說什麼也要李西來給一個滿意的交待,不然!
古至中怒極,雙腿仍自打顫,強撐着起身,怒指李西來:“不要以為你是絕頂高手,我古至中就懼你!”
“可敢與我古至中生死一戰!”古至中眼中決絕化作死意,他必要用鮮血洗刷恥辱,無論李西來的,還是他的。
“我一隻手就捏死你,生死一戰?你要是個明白人,那就撞牆去死。”李西來毫無興趣的揮揮手!
“欺人太甚!”眾香主怒喝,一時間群情四起,正可謂士可殺不可辱,絕頂高手的威勢早忘到九霄雲外,
古至中如受重擊,面色連變,李西來毫無疑問說得是實話。
這種話着實是讓人無法接受,偏偏又不得不接受,方才李西來已經用事實說話,他確實可以一隻手毫不費力的捏死古至中。
古至中狂吼一聲,拔足狂奔,眾香主愣了一愣,再想阻止時已為時已晚,眼看古至中就要撞牆而死。
“古香主,不可!”蕭諳身形一閃,搭住古至中肩膀,如海內力的壓制,致使他的動作再不能繼續絲毫。
古至中心中屈辱大漲,此情此景,不亞於方才李西來之恥,同樣是絕頂高手,他同樣毫無反抗之力,只是換了一個人罷了。
古至中聲如野獸悲鳴。“總舵主,不要攔我!”眾香主聞聲目中俱有悲戚之色。
蕭諳大喝。“古至中,大丈夫一生,若不能忍辱,談何建功立業!”
清朗之音響徹廳中,古至中決絕的心境不禁破開一條細縫,眾位香主眼中悲戚也都消散良多,目光匯聚而來,見面上沉沉的蕭諳。
“總舵主!”古至中聲音黯啞,但那死志已泯滅。
諸多眼睛注視,蕭諳乍然回頭,“李兄弟,還請你給我蕭諳一個交待,為何無故侮辱我天地會弟兄?”
天地會眾人心中大振,一時十數雙問罪之目望向李西來,卻見他眉頭微皺。“侮辱?我只是說實話,錯了?”
眾人默然片刻,心中卻是縈繞淡淡的恨意。
蕭諳心道:李西來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這不是在發神經么?剛剛他說給個交待,李西來隨口說一句抱歉就夠了,萬不會有這種局面,怎麼一點都不配合?
“李兄弟,請!”蕭諳面上不變,稍帶不愉道。
“哦。”李西來拍拍屁股,說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