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急命令(2)
為了穩妥起見,周恩來總理從山坡機場到漢口的短短路途中,幾易車船。先坐汽車,後轉換小船,由長江進入漢江,然後上岸,又換乘汽車,神不知鬼不覺地到了東湖賓館花園1號。夜色漸漸籠罩大地,周圍的景物開始模糊不清。大約是周恩來總理安全到達東湖賓館的時候,我們接到了起飛的命令,令我們返回漢口王家墩機場。十幾分鐘后,3架飛機在王家墩機場順序着陸。此時,武漢三鎮萬家燈火,武漢長江大橋像一條巨龍橫卧江面。白天的騷動和緊張都被這靜謐的夜色所掩蓋。帶着心靈的疲乏,我從飛機上慢慢踱下來,在寬闊的停機坪上茫然地徘徊。我意外地發現,除我們這3架伊爾-18飛機,還停着另一架伊爾-18飛機,仔細辨認機號,才知道是從雲南蒙自機場回來的潘景寅。雲南蒙自機場,打下了蔣幫一架U-2美式高空偵察機,這可是轟動全國的大事。空軍政委余立金親自從北京千里迢迢前去參加慶功表彰大會。潘景寅就是送余立金到蒙自的機長,從雲南返回后剛好停留在漢口。很快,潘景演和余立金的秘書到了機場,秘書向我們傳達余立金政委的指示:"原地休息待命。"大家身不解甲,和衣而卧,似睡非睡地迷糊了幾個小時。凌晨4點,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大家都警覺地一躍而起。"準備馬上起飛!"一聲令下,僅用了二十來分鐘,3架飛機就全部準備就緒。我獨自在機翼下漫步。這時,一個模糊的人影腳步匆匆向我走來,藉著微弱的晨光,我判斷出是潘景寅。潘景寅停在我面前,大口地喘着粗氣,胸口也劇烈地一起一伏,好似剛剛從百米賽跑線上下來。我望着他的這副樣子好生奇怪。"主……主席……**來了!"待潘景寅結結巴巴地說完這幾個字,我也怔住了。並非是第一次見**所產生的那種難以抑制的激動,而是消息太突然,又是在這黎明前的黑暗之中,在這紛亂的多事之時。次日凌晨2點鐘,即1967年7月21日凌晨2點,**主席從東湖賓館梅嶺1號樓秘密轉移到王家墩機場。王家墩機場工作人員對**主席的這次行動一無所知。他們可能正在夢裏分析白天發生的莫名其妙的一連串事情,但他們萬萬料不到白天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是晚上這次行動的前奏,是為這次行動而做的虛張聲勢的準備工作。事情出乎王家墩機場工作人員的預料,當然更出乎我們的預料。我極力鎮定自己的情緒,讓頭腦恢復平靜。但有一條我卻非常地清楚,那就是**的安全,強烈地意識到保證主席的安全,是我們這次特殊飛行的關鍵,絕對不能出現任何閃失。來不及請示報告,也來不及與機組同志商量,我馬上將機組成員進行了調整。我的副駕駛李萬福,潘景寅的副駕駛羅來喜,他們倆人都只有在大本營單飛過機長課目的經驗,按條令規定,不能在外場委以機長的任務。面對這特殊的情況,我只好打破常規,毅然決定由他們二人同飛一架飛機。而讓潘景寅做我的副駕駛,同飛**主席的座機。在我做這番工作的時候,**主席由政委余立金陪同,已經登上原由潘景寅駕駛的那架客機等候,情況不容我再耽擱,便急慌慌奔向等待着的主席座機。朦朧星光中,見主席乘坐的小轎車已經退到安全線以外,等待着飛機起飛。我幾乎是跪着登上駕駛艙的,在機長座位上坐定,還不等調勻急促的呼吸,便下達了開車的命令。隨着"轟"地一聲爆響,發動機旋轉起來,很快便達到了額定轉速。這下領航員可着了急,他猛地一拍我的後背,高聲質問:"我們要飛到哪裏去呀?"此一問,我才如夢初醒。是啊,我們將飛向何方?稀里糊塗改變計劃飛到山坡,又盲目地執行命令返回王家墩,而此時連降落點也不知曉。領航員錯以為我有意隱瞞行動計劃,怒髮衝冠,實則我與他一樣茫然不知所措。緊急中,我們沒有經過任何有關部門的批准,沒有辦理任何必要的手續,甚至沒有航線,沒有目的地,完全是特殊情況下的特殊行動。然而,無論怎樣特殊,飛機也決不能在沒有航向沒有目的地的情況下貿然起飛。我轉頭望着副駕駛潘景寅,因為是他報告我**主席行動的消息,滿以為他接到了命令,知道內情,起碼知道航線。可潘景寅也只是獃獃地回望着我。顯然,他也同樣是局外人。領航員望着我,我盯住潘景寅,潘景寅看着領航員,我們六目凝視,默默無語,眼睛卻在交流各自的思想:"原來你們也不知道上哪兒。""上頭到底出了什麼事?""等着吧,總歸會告訴我們航線的。"正在大家為難之際,余立金政委推開前艙門進來。"到虹橋機場!"此時,機組的同志才知道**主席要去上海。我鬆開剎車,沿着滑行道向跑道滑去,同時急忙用無線電通知後面兩架飛機去上海。6000米高度層上,沒有一絲氣流騷擾,是當天的最佳飛行高度層,反正也沒有預先申請飛行高度,我便推桿改平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