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鑒詩
想不通,便不再想,反正金野的使臣已經不在了。
顧老太君將茶盞隔在手邊的小几上,“你是仗着身份在那裏,這事做的不妥,要懲治她有很多法子不需你親自動手,這樣一來,倒讓人都覺得你恃寵而驕了。”
“恃寵而驕?”,未語滿不在意的笑了笑,“又如何?未語如今可是帝姬,不有些帝姬的樣子,豈不是反遭人悱言,人善被人欺,我雖是醫德好,卻不見得就是個善人。”
...
在平陽侯府用過午膳,顧青鳶送了未語出門。
臨上車前,未語望了眼東城門的方向,清語道,“近段日子一直忙的不回府用膳?”
知道她問的是自家大哥,顧青鳶眼裏都溢出笑,“貴人事忙,大哥如今可是給陛下擔著差事,八方耳目都盯着,與在邊關帶兵的光景是大不相同了。”
未語明白她話里的意思,輕輕點了點頭,扶着瑾瑜的手上了鳳車。
馬車徐徐駛動,未語靠在座背上微垂眼帘。
遠離帝都,千里之外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顧崇青一直是指兵點將的軍中之王,那份自在和唯我獨尊的豁達是一個京官不可比的。
可他的雙腿終是不能在馳騁沙場...
饒是如此,叫他留在京中受束縛,卻是屈了他的才華。
見她想的入神,瑾瑜跪坐在旁不敢打擾,傾身倒茶時都放輕了動作,生怕打擾到未語。
倒了杯熱茶,雙手奉到未語面前的小几上,隨着一陣晃悠,茶水不甘平靜滴出了杯沿。
看着浮紫的宮裙被茶水打濕的幾點,瑾瑜臉色一白,垂首跪地。
“殿下恕罪!”
清漠的眸色淡淡掃了她一眼,未語擺手,“去瞧瞧出了何事。”
瑾瑜連忙應聲,膝行幾步推開鳳車的車門,探頭出去片刻回身,弓腰道,“殿下,是駱侯世子在外求見。”
嘉鈺?未語面上含笑,清和道,“叫他上來說話。”
幾個瞬息間,一襲藍緞綾袍陰柔雋秀的駱嘉鈺便坐在了車內,瑾瑜躬身退到車門邊,就見駱侯世子瞧着殿下露齒一笑,滿是歡躍的快言快語。
“今日早起便喜鵲登門,原道是要遇上姐姐,天色還早,姐姐不急着回宮吧?與嘉鈺去個好去處散散心吧。”
瑾瑜心下一嘆,看了面色和睦笑意嫣然的未語一眼,自家殿下在真心看的入眼的人跟前,從來是不講究規矩禮數的。
青世子便不用說了,駱侯世子和平陽侯府的三少爺,就連余家現在養着的那個鄉下來的佟公子,在殿下面前都是來來去去不見禮數的。
瑾瑜垂下眼,所以其實,要辨別殿下喜歡與什麼人來往,不願意和什麼人交際,是一眼就能看得出的。
未語笑盈盈打量他這身裝束,屈肘支頭語聲愜意,“可是有什麼好玩兒的場子,你雖是愛讀書,卻是難得這樣寬襟儒服。”,打眼看去,還道是個書香出身的白面書生。
駱嘉鈺抬起胳膊低頭掃了一眼自己的衣着,抬眼一笑,“今兒是二月初二,‘風華樓’那裏聚了筆墨席,我每年都是要去的,姐姐可有興緻?”
彷徿城‘風華樓’,是萬朝文人墨客最嚮往的高地,對於各地寒窗苦讀的學子來說,每年二月初二‘風華樓’的詩會,比三年一度的金秋科舉還要吸引他們,因為這一日裏盛京在朝的幾大文壇泰斗都會坐陣‘風華樓’,親觀學子間的墨寶,若有幸入他們的眼得了親筆提攜,入朝便是穩中之穩的事了;故而很多人為二月初二‘風華樓’的詩會取了個頭號,提道‘點官會’,長久以來就成了一個特殊的日子,連荀帝都畢較重視。
未語並不是愛舞文弄墨的性子,也不耐煩聽人之乎者也,不過‘風華樓’在東城門的朱雀街道上,是入城的必經之處,她也難得出宮,便也樂得走這一趟。
鳳車太過張揚,所行之處無人不識,故而走的是‘風華樓’的後巷,駱嘉鈺扶了未語下車,二人自後門而入徑直上了三樓堂間裏,除卻已經在樓里坐陣的幾大官員,倒是並沒有驚動什麼人。
就連‘風華樓’的樓主進來通稟比試開始了,乍一見未語,還愣了愣,但見屋內大人們皆神色恭敬拘束,也沒敢再多看便匆匆退了出去。
待到樓里的書童將墨寶一趟趟送進來,往年裏唇舌交戰唾沫橫飛的場面,卻是因着未語在場變得詭異靜謐。
駱嘉鈺喜愛文墨,對今年這批各地才子們的墨寶亦十分感興趣,得了自己欣賞的,還拿來給未語看,一臉愉快地跟她講解。
未語不懂,卻也能就書法上點評一二,久而久之,在座的官員也就放開了,一樣拿了墨寶來給未語看。
“這篇好,不愧是名揚錦郡五城八鄉的才子,文風間很有當年文大學士的風骨。”
“不好不好,太過綿情小意,可見是個秉性軟弱之人,胸無大志,無德可走仕途。”
“陳兄所言極是...,來來,大家來看這篇,着實沒想到千里貧瘠的金州還能養出如此意闊胸廣的大材,字裏行間都是憂國憂民的思懷,還有鏗鏘衛國的大志,值得指點!”
“不錯不錯,的確不錯...”
爭執了半晌,總算有一個能得眾人齊齊點頭,未語也來了興緻,側首示意駱嘉鈺。
桃花目微動,駱嘉鈺上前取了墨寶來與未語一同看,眾人眼瞧着昭華殿下也起了興緻,不由紛紛屏息等侯。
‘醉卧寒秋夜月飛沙君莫笑,古來紀年鐵戟征戰幾人回。’
胸懷感慨幾分憂思,的確是憂國憂民之態。
未語輕輕頜首,清贊一句,“金州城就在邊關幾十裡外,此人能做如此長詩,可見對我萬朝保家衛國的男兒們感同身受,筆墨行雲流水尖峰深銳,一個能提筆做賦持槍征戰的男兒,的確是文武大材,這個人記下。”
得她如此分析和點評,眾人皆驚,一時間紛紛有些激動不已,要知道當下亂世,文官的地位已經是不可同日而語,就連陛下都是重武輕文,還曾斥責過心不明的御史為‘懦夫’,不免令在朝文臣有些畏畏縮縮拘謹小心。
可今日昭華殿下不止親臨‘風華樓’的‘點官會’,還對文墨書法有所考究和看法,不免讓他們激動的手腳發顫,險些就要馬首是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