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依依惜別
顧老太君是為了自己鍾愛的青哥兒，但她這番話未必不是為了未語，未語心裏明白，但此時的她，明白歸明白，卻並不想就此停留。
她心下尷尬，不敢側頭看身旁的顧崇青，只對着老太君嘆了口氣，無奈道，“老太君...。”
老太君擺擺手，打斷她難以啟齒的語氣，含笑道，“我不是非讓你點了頭才肯放你走，我只要你一句話，最多兩年，若是你還未有心上人，便回到彷徿城來，我在這裏等你，到時為你和青哥兒舉辦最隆重的婚禮。”
未語抿唇垂首，陷入沉思，眼下她若不答應，顧家顯然不願意放她自己離開，若答應了，兩年之約細想來亦不是難事，老太君的話並未說死，只說自己沒有心上人時，若是自己有了心上人，這門親事便算作罷，若是到時沒有，十八歲的年紀的確已經是這個時代的老姑娘，嫁給顧崇青，未必是壞事。
見她沉思，老太君亦不催，反倒神色安詳下來，倒是顧崇青面色淡漠，手心卻已經出了冷汗。
對於這門親事，許多人樂見其成，至少老太君侯夫人顧青鳶都是歡喜的，唯一有些頗詞的平陽侯也因着是老母親做主而無奈默許，剩下唯一心緒難耐的，怕是只有三少爺顧崇溪。
他在薊州時便對未語有了心，奈何她不為所動，哪知到了如今，祖母卻要做主為她和大哥定親，顧崇溪心裏苦澀不甘，卻無法開口。
等了許久，未語抬頭看老太君，見老太君含笑不錯眼的瞧着她，滿眼溫和期冀，未語抿唇，終於垂目點了點頭。
老太君見狀大喜，一把握住她的手，“好好，我知你最重諾言，你既答應了我，一定會做到。未丫頭，便是為了看你和青哥兒的孩兒，我老婆子也要多活上這三五年。”
未語失笑搖頭，“老太君。”
侯夫人在旁掩唇笑了笑，忙道，“本是團圓的日子，偏要在今日辭行，無論如何都要等出了正月十五再走，我好為你準備些衣物銀兩。”，言罷看向沉默不語的顧崇青，“青哥兒，你便自你的親衛中選出兩人，跟在未語身邊，好護她周全。”
顧崇青眸色清亮，看了未語一眼，頜首應聲。何止要護她周全，如此也好他知道她的動向，不至於尋而不得。
未語不看他，只淡淡勾唇與侯夫人道，“正月十五怕是等不到了，我明日便啟程，要回東邊一趟。”
顧青鳶聞言驚異，“回？莫非未語的家在薊州附近，家中可有親人，你若獨自在外，無人照顧他們可如何是好，不如接來我侯府，娘和我一定會替你照顧好的。”
思及譚氏與淵兒，未語溫柔一笑，垂目摸搓左腕上的棕土色藤蔓鐲，聲線輕柔，“不必麻煩，我與弟弟有約定，最晚一年便回去接他和娘親，如今回返，還能趕得上。”
老太君不滿，“你要遊走，你的母親和弟弟總要安置，送來我顧府不是更好。”
未語搖搖頭，溫順道，“我娘性情剛烈，當日便不願離開家中，是我一意孤行不辭而別，她那樣的性子，如何會肯借宿人家屋檐下。此番回去，我便是要與娘賠罪認錯，她若還是不願隨我離開，我便尋一處好一些的宅子接她安養晚年，至於淵兒...。”
淵兒那樣有主見又明事理心懷大志的孩子，想來亦是不願安居一處的，到時他若有什麼報復，她全力支持他便是了。
老太君擺擺手，不贊同道，“你不明白，你那弟弟若是也如你一般要追尋自己的路，到時你母親孤身一人難免會思念兒女憂慮不安，反倒不好，你此番回去若是接不出她，便來信給我，我自有辦法把她接過來，到時與我和青哥兒娘為伴，也是好事。”
老太君這樣做法，也是為了留住未語的心，未語心下清楚，然對着那樣一個倔強的娘，如此卻是最好的辦法，她想若日後自己真嫁到了顧家，母親接過來同住亦是最好不過。
最後未語只得點頭，到了第二日離開時，侯夫人為她備了簡質卻舒適的馬車，內里被褥衣物甚至書本皆俱全，還有顧崇青親自挑來的兩個護衛濛鴻蒙鵠。
拜別了老太君與侯爺侯夫人等長輩，又被顧青鳶拉着哭哭啼啼的半晌，未語最後與被扶出來的顧崇青對視片刻，轉身上了馬車，緩緩往渝頭灣駛去。
......
從薊州到彷徿的路有兩月，奈何下了雪的路難行，到天擦黑時，未語一行不過行到彷徿城外三十里，在路旁林間落夜。
彎腰出了車廂，性格明朗些的蒙鵠連忙上前扶她下來，隨即恭敬的退後一步笑道，“姑娘稍透透氣就進去吧，夜裏寒氣重。屬下到林間取些柴，有事姑娘便吩咐我大哥，他這人有些木訥，武藝卻是翹楚，辦事很得力的。”
這個少年說是顧崇青的親衛，跟隨他征戰沙場，卻也不過十七八歲，英武的眉宇談笑間還見稚氣。
未語不由微微一笑，清聲道了句，“你小心。”
許是許久不曾有人這般關心過，少年微微一愣，白凈的面頰紅了紅，埋着頭應了一聲轉身跑了。
相比起明朗的蒙鵠，他的大哥濛鴻看起來才像是個隨軍之人，這個男子二十五六生的高大結實，平庸的面色黝黑不苟言笑，話極少，此次雖然領命護衛未語，但那雙凜冽冰冷的眸難掩桀驁，對待未語從不失禮卻也不會恭敬拘禮。
未語看了站在身後兩步遠的人一眼，終於還是放棄跟他說話，尋了樹邊的一塊青石坐下，刺骨的涼意彷彿穿透披風，未語蹙了蹙眉抿唇。
高大的護衛側目一眼，自車內取出吃食和水，就近選了些干樹枝點燃取火。
未語撐着下巴看他忙碌，氣氛靜謐，直到夜色降臨，東邊傳來踢踏的馬蹄聲。
這隊人來的極快，到得近前揚起飛塵，嗆得未語亦袖掩唇站起身，抬眼間方才還在三米外的濛鴻已經擋在了她身前，高出她大半個頭以及寬闊的背影看的未語一怔，他的發極好，黑的發亮柔順似緞，由銀色的發繩高束腦後，只看這背影分毫不像個多年被人指使的下人。
月眸微低，未語掩下心底的猶疑，正這時對面來人打破了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