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月下巨人
吳老太的淺色衣服在月光下很明顯，李奧在牆頭就看到了。
他沒有猛追上去，而是小心地跟在後面。
吳老太手腳並用直接進了小樹林，沒有絲毫猶豫，甚至經過了傍晚李奧試拳的地方。
音樂一直沒停，吳老太很明顯追尋音樂而去。
以她原本的體格，坐起來似乎都費勁，這時候四肢緊倒騰，李奧擔心她隨時會散架。
就沒見過這麼熱愛藝術，不惜犧牲生命的老太太！
音樂聲很奇怪，剛才在房間裏聽着多大聲，現在依然多大，但是明顯可以感覺到距離播放地越來越近。
樹林並不大，深入沒幾分鐘就出現了一片十幾畝的開闊地，歌聲似乎就是開闊地的中央傳出來的。
這片地長滿了荒草，足有一兩尺高，平時應該是附近村莊放牛放羊的好地方。
月光下這裏一個人都沒有，夜風吹得樹葉嘩啦啦響，透着說不出的詭異。
似乎感應到了有人到來，音樂聲戛然而止。
吳老太卻沒有停，幾乎是雀躍着直奔場中。
李奧隱身在大樹后，沒有再跟上去。
他本能地蹲了下來，一股強烈的感覺瀰漫心間，這裏並非空無一人！
果然，毫無預警地，隨着一聲長長的嘆息，一個巨人突然從荒草中緩緩坐了起來！
李奧看得很清楚，這是一個高大瘦削的老人，穿着一身白袍，僅僅是坐起來就有兩米多高！
月光下他的眼睛黑暗空洞，似乎深不見底，兩頰如刀削，生硬幹瘦，而且面頰兩邊都有一道深深的紋路，亦如刀刻般筆直堅硬！
他一邊嘆着氣一邊站了起來，順手將趴在他身側的吳老太拎起來摟在胸前，就像抱着個孩子。
吳老太居然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如同一個小姑娘！
白袍老人站在月光下，足有五米高，吳老太的笑聲似乎感染了他，他的臉上也泛起笑意。
似乎早有準備，他不知道從哪摸出一個狗尾草編成的頭環，輕輕戴在吳老太頭上。
吳老太更高興了，啊啊歡呼着，有點手舞足蹈的意思。
很明顯他們是互相認識的。
蹲在樹下的李奧看得目瞪口呆！
世上居然有這麼高的人？
而且還是個浪漫的巨人，月夜裏放起音樂，邀約女人到樹林裏幽會，這逼格也是夠高的！
再會泡妞這個身高肯定也絕非人類，妖精吧？
不過看他白袍飄飄，身形高大，或許是個神仙？
吳老太身體羸弱，幾口煙就能讓她拉一堆，剛才這一路表現可不一般，四肢着地跳躍騰挪，絕非常人能做到的，平時的不死不活難道是裝的？
她是一個隱藏在福利院中的妖精？
這似乎有些說不通，福利院不是什麼好地方，裝癱瘓很辛苦。
愛情使女人美麗，吳老太真的很高興，月光下她滿臉的皺紋都不見了，一雙眼睛如孩子般興奮。
月下老人的笑也越來越深，笑得整張嘴都咧開了，李奧沒有看到牙。
他還在繼續笑，然後整張臉就裂開了！
他臉頰上的紋路其實和嘴是一體的，突然他的腦殼向後仰翻過去，一張大嘴裂開足有兩尺！
接着他一口就把吳老太上半身吞了下去！
李奧倒抽一口冷氣，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月下老人脖子一伸，咕咚一聲，吳老太整個都下了他的肚！
活人一口吞，而且一氣呵成，非常熟練！
果真是妖怪！
妖怪吃人了！
李奧的冷汗直接就下來了！
自己絕世武功，是不是到了露一手的時候？
可這些絕世武功好像很水，並沒多大威力。
吳老太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室友，不能就這麼被吃了吧？！
先用降龍十八掌轟一下，打不過就跑！
就在這時，他手腕上的條形碼奇癢無比，雖然在這恐怖關頭，還是讓他忍不住低頭撓了起來。
就在他這麼一耽擱的當口，音樂聲突然再次響起，還是那首老曲子。
月下老人看來時間觀念很強，吳老太一落肚，他一刻都沒多停留，在樂曲的伴奏下，身形突然竄到半空中，化作一道黑影筆直向月亮飛去，霎那間蹤影全無！
李奧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腳冰冷發軟！
今天早上遇到美女草他根本沒當回事，今晚的老頭卻把他嚇夠嗆，真是男妖女妖不一樣。
好半晌他才反應過來，吳老太已經被吃了，妖怪也飛月亮之上了，繼續留在這隻能嚇唬自己，他展開絕世輕功草上飛一溜煙跑回了福利院！
跳進院牆，自己房間的窗戶依然開着，李奧突然覺得身心俱疲。
月色依舊，故人已去。
護理員問起吳老太，自己該怎麼說？
說重度癱瘓的老人家自己跟着音樂跑了，然後被妖精吞了？
不過這麼說也沒關係，反正大家都知道他腦子有問題。
護理員說過，有問題及時報告，李奧直接去值班室把已經睡了的護理員叫了起來了：“吳老太出事了，你趕緊去看看吧！”
他沒敢直接說鬧妖精了，護理員睜開眼時就已經很不耐煩，他不想觸霉頭。
大嬸揮了揮手：“你先回去吧，我馬上就來！”
李奧只好自己先回房了，踏進房門的一霎那他僵在了那裏！
吳老太好好地躺在床上呢，紋絲未動！
見鬼了！
難道自己真的瘋了？幻覺幻聽得這麼厲害？
他兩步就竄到了吳老太床前！
吳老太睡得很安詳，月光照在她臉上，肌膚更加透明了。
不過她的頭上，赫然戴着一個狗尾草編成的頭環！
李奧嚇得退了一步，這個頭環不是月下老人送她的么？
當然，如果剛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覺，頭環也可能是吳老太自己的。
可李奧雖然住進來沒多久，但這個房間很小，一直沒見她身周圍有這麼個頭環。
李奧晚上睡不着，看過她好幾次，肯定是沒戴這玩意，半夜三更怎麼突然就戴上了呢？
而且福利院裏的殘疾人能動的都沒幾個，一個比一個廢，誰會為她編這麼個玩意？
這時護理員趿拉着拖鞋進來了，有些不耐煩：“出了什麼事，大驚小怪，就不能等天亮？”
李奧連忙退到一邊，指着吳老太說：“她……”
還沒等他說出口，護理員在吳老太身上摸摸按按，又翻了翻眼皮，然後說：“死了，明早再說吧。”
李奧嚇了一跳：“死了？”
“死了，今晚你自己找個地方睡覺吧，明早收拾完再回來。”
說完護理員啪嗒啪嗒又走了。
李奧一屁股坐在自己床上，看着吳老太，腦子裏很長時間一片空白。
至少有一件事已經證明是真實的，不管是怎麼死的，吳老太真的已經死了。
或許剛才看到的是吳老太的靈魂爬了出去？
有可能，天知道。
吳老太到底是被吃了還是被帶走了，那個白袍老人是什麼東西，也只有天知道。
至少當時在李奧的眼裏，吳老太走得很高興。
他低頭看了看手腕上的條形碼紋身，暗自搖頭。
平時沒事在身上瞎搞，關鍵時刻不是疼就是癢，如果沒有耽擱那麼一下，也許自己一個降龍十八掌外帶如來神掌過去，能打得那老傢伙把吳老太吐出來！
把吳老太的魂救回來真的好么？繼續這麼癱瘓着？
事後的英勇已經毫無意義，李奧並不很怕死人，就這麼一直坐到了天亮。
接下來的兩天他都沒睡過覺，白天坐在殘疾人中間看電視，晚上就坐在床頭到天明。
他沒有困過，似乎已經失去了睡眠的功能，但每天依舊精力充沛，不知疲倦。
只是條形碼偶爾還是會癢，這讓他很煩。
有時候他會想：“會不會我也是妖精，所以才看得到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天知道。
時間過得很快，接下去兩天太平無事，一直到胖警察帶着曲晴到來。
他瞟了一眼坐在邊上的曲晴，心中暗嘆：“看來我原本只是個普通人，還有個未婚妻，並不是什麼妖精。”
記憶還是絲毫沒有恢復，可是他有一種感覺，自己並不喜歡李奧這個身份，甚至不太接受身邊這個未婚妻。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走在路上突然想起了一首老歌，於是哼着走了幾條街，然後在拐角處發現有一家店裏正輕聲播放着，幾乎和自己哼的同步。
人類並不是很了解自己。
這時廣播響了起來，曲晴起身：“走吧，我們登機了。”
李奧跳起來湊近她：“我覺得你應該把我的生平大概告訴我，有利於我恢復記憶。萬一遇到什麼人，也避免胡說八道讓大家難堪，你說呢？”
曲晴收拾好東西，看了他兩眼，最後說：“好吧，飛機上我簡單說說，不過你得有心理準備，也許失憶對你來說是天大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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