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信則靈
虹犇財務公司的幕後大老闆是個正宗港商，姓胡、名俊材。
港城明年就要回歸了，彈丸之地、財務公司的發展自然有限，胡俊材背景不深、離港的概率不大，所以拓展內地的業務、也就成了他這輩子能否發達的關鍵了。
胡俊材也曉得內地對大耳窟的各種忌諱，所以為了安全起見便找個代理人，張家村的肥牛是個不錯的人選，胡俊材派了個會計和馬仔過去負責監督，沒想到這個肥牛很有生意頭腦，不但跟當地的銀行、官員們迅速建立了關係，還把承兌貼現、外匯兌換的業務做得有聲有色，讓他的荷包迅速鼓了起來。
意識到內地的資金生意大有可為，胡俊材正考慮着是否該擴大規模、將事業做大、做強，可沒想到正在籌集資金的階段，黃大仙祠的護身符竟然差點成了催命符！
瞅着躺在病床上的肥牛那裹得猶如印度阿三般的腦袋，胡俊材發自內心的詫異。“阿牛啊，上次喊你去吃飯、介紹領導給你認識的，你是親眼看着我把從黃大仙祠請來的護身符交給了區高官、稅務局的局長、工商所領導的呀，我請來的每一個護身符、上面可都有名字、唯恐搞錯的啦，怎麼可能會是假的？”
“胡老闆，你知道我是信狐仙的嘛，你從黃大仙祠請來的護身符、對其他人也許是能保平安的，可對我來說就是要命的啊，”港商大老闆的關心看起來像是真的，解釋的理由也經得起推敲的，肥牛也就有些拿不準了，話說的快了、扯着了傷口，苦着臉用手指着腦袋便道。“瞅瞅、瞅瞅！那橫樑差點把我腦袋給砸成個爛西瓜啊，要不是狐仙觀的老道長是瞅着我長大的、知道我心誠，拼着折壽才保下了我的這條命的……”
胡俊材見肥牛沒有之前那麼堅定了，哈哈大笑了起來。“什麼狐仙觀不狐仙觀的啦，小道觀都是不靈的嘛，神仙也是要有供奉、要有香火才肯保佑人的嘛……”
“胡說！你敢詆毀俺們的狐仙觀、信不信上仙動怒……”
從外面進來的小道士、一臉的憤慨，不過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師傅給制止了，老道士見胡俊材一臉的錯愕、認真的打了個稽首。“可不敢妄言吶，俗話說禍從口出、患從口入，還有句話叫做寧打和尚、莫罵道士，觀里所供奉的上仙脾性各異，上仙們可以不在乎世俗之人的供奉、不計較香火旺不旺盛，但作為狐仙觀的觀主、貧道可容不得有人如此污衊和誹謗……”
老道士的語氣平緩，但話里話外的森然卻是讓港商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尤其是老道士所說出那句‘寧打和尚莫罵道士’，黃大仙祠里解簽的老道長也是有所提及的，於是一時間氣勢頓消、訕訕的連忙告罪。
肥牛見老道士還領着他徒弟來醫院探望自己、感動的鼻子都酸了，見港商胡俊材不敢辯駁、可就認定港商是被老道士給戳破了險惡用心。“胡老闆！我肥牛的為人可不差吧？鞍前馬後、忙裏忙外的擔著偌大的風險，可你怎麼能這樣啊？黃鼠狼子碰上了狐狸精，那肯定是黃鼠狼子要跑的嘛，你說你給我個黃鼠狼子哪兒搞來的護身符、還敢說不是想害我？我就納悶了，我被害了、你能得個什麼好？啊？說、你說啊……”
胡俊材初始還在點頭附和着、可聽到最後可就驚呆了。“啥？黃鼠狼？肥牛！你神經病啊！黃大仙祠里供奉的是赤松仙子，跟黃鼠狼子可沒半毛錢的關係！我就說嘛，我從黃大仙祠請的護身符怎麼可能有問題？原來根兒在這上面，誰告訴你黃大仙祠裏面供奉的是黃鼠狼子的？啊？說！今兒不說出個道道來，這鍋我可不背啊……
肥牛怔住了，扭過臉瞅着老道士、卻見老道士已經領着他小徒弟出去了，琢磨了一下可也就覺得自己隱隱明白了些什麼，可、卻是又糊塗了。
“吶，肥牛啊，你要搞清楚，你是相信連黃大仙祠供奉的是哪位上仙都搞不知道就敢大放厥詞的、還是相信我這樣的實誠人？這兩年我兩地跑，幫多少內地的領導從黃大仙祠請了護身符回來？沒有一百也有七八十個了吧？陞官的、發財的，求子的、求學的，哪個不是心想事成？怎麼唯獨你就覺得那護身符是假的呢？啊？我胡某人就算是再下作，也沒道理專坑你一個吧？啊？”
見肥牛耷拉着腦袋、已經有七八分相信自己所說的了，港商胡俊材想了想才說有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霉運來了能躲就躲、躲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安心養傷、沒有人會一直走霉運的……
胡俊材走了，肥牛躺在病床上琢磨着、等老道士帶着徒弟重新進來了，可就覺得自己有可能是上了這老牛鼻子的當，只是多年來對狐仙觀的敬畏讓他不敢出言不遜，只能是一味的抱怨老道士見識少、連香港那邊黃大仙祠供奉的是赤松仙子都不曉得，害的自己出糗出大了。
老道士一臉蕭索的嘆了口氣。“哎，早知如此、貧道就不該拼着折壽也要幫你化解這場血光之災啊，做人難、修道更難啊，罷了、罷了，貧道是老糊塗……”
“你個死胖子，別人胡咧咧你就信、俺師傅拼着折壽也要幫你化解厄難反倒是錯了不成？俺師傅給你的靈藥、你可還沒吃呢，誰讓你不趕緊回家、非要站在那門梁底下打電話？要是你直接回家、把俺師傅的葯給服了，哪裏還要遭這種罪？你也不想想，若不是俺師傅、那橫樑怎麼就會沒砸死你的呀？俺們狐仙觀這些年的香火不盛、不就是因為像你這樣的笨蛋越來越多、越來越不講道理……”
小道士連番搶白、委屈的眼淚都快溢出來了，老道士也擺出了一副心苦、但不說的憋屈樣兒，於是肥牛的腦袋可就徹底大了。
要說村裡這狐仙觀的老牛鼻子坑他吧，肥牛是真還沒來得急吃那化解這場劫難的靈藥呢；可若是說那港商騙他吧，人家送了那麼多個從黃大仙祠請來的護身符送給各級的領導呢，難不成真的是從黃大仙祠里請來的護身符看人下菜碟兒、唯獨就不肯保佑他不成？
肥牛頭琢磨不明白，見老道士拂袖欲走、可就趕緊道歉，賭咒發誓說自己糊塗、自己愚蠢，這個坎兒沒能過的去、顯然是那黑心肝的港商搞的鬼！
“肥牛啊，信則靈、不信則不靈啊，貧道誇下了海口卻未能幫你完全化解了這場血光之災，看來也是上仙對貧道‘妄語’的懲罰啊，無量壽尊，貧道有愧，先告辭了……”
老道士一臉愧疚的退出了病房，等出了醫院的大門可就抹了一把汗、暗道僥倖。
小道士隨着師傅回到了狐仙觀、可就誇獎師傅應變能力一流，一場災禍竟然被輕而易舉的化解了，腦袋差點被砸成爛西瓜的肥牛、也真真是笨到了極點，師傅露出了這麼多的破綻卻依然平安過關，簡直是老天爺都幫忙。
“不要這麼說啊，師傅是真不知道黃大仙祠里供奉的是赤松仙子啊，師傅真以為那邊供奉的是黃鼠狼子啊……”
小道士錯愕。“師傅？”
“一飲一啄皆是命啊，”老道士撫着徒弟的腦袋、一臉的唏噓。“師傅從北方一路逃到了這裏、跟着你師祖在這狐仙觀里落了腳，師傅半路出家這事兒以前告訴過你的，師傅老家供奉的黃大仙、可真的全都是黃鼠狼啊，錯就錯在師傅得過且過、未能與時俱進，經年不出門、這道觀里香火不旺、連個後門都修繕不起啊……”
小道士越發的不解了。“師傅？為什麼咱們道觀連後門都修繕不起啊？”
老道士被問的惱了，給了徒弟一個爆栗子便道。“還不是因為窮？要是咱們道觀香火旺、有錢自然就可以修繕了，要是早點修了那後門、肥牛那蠢材不就不會被橫樑砸破了腦袋？肥牛的腦袋不被橫樑砸了、那他豈不是會感激師傅幫他化解了這場厄難？好些個事兒啊，就是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千傳萬的，名聲出去了、觀里的香火才能旺盛，就算你師傅是個狗屁不通的，可那時候來觀里的香客們還是會把師傅當神仙一樣看待的啊……”
小道士捂着被敲痛的腦袋、委屈巴巴的道。“師傅，弟子明白了，其實就是說只要能先忽悠住幾個、再讓那些被忽悠住的心甘情願的幫着宣傳，那道觀早晚會香火旺盛的，對吧？”
老道士被徒弟所用的‘忽悠’這個詞兒氣的哭笑不得，但徒弟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也就欣慰的點了點頭。“話糙理不糙、話糙理不糙啊！你現在的年紀小、分寸還不太好掌握，但千萬不能在外人面前這麼說的，境界高深者、是自己也要深信不疑才行，要堅信‘信則靈’，要不然等師父哪天真的沒了，你還是早點想個其他營生算了……”
小道士皺起了眉。“師父？您什麼意思啊？”
老道士單手撫額，一臉的哀痛。“師父就是擔心哪天你說漏了嘴，會被人打死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