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後六個月(4)
A跟我講這些事的時候,大概因為是C告訴他的,所以他更多地提到Van。我說,那麼張瀾和Van住在一起,不是要打起來了?A說,那倒不會。Van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舉措,他就是很喜歡劉舒美罷了。我說,那麼現在呢?A說,現在……就說不準了。不同情況不同考慮么。我心事很重地說,噢——。A說,況且,張斕告訴我,劉舒美好像也不是一點不喜歡Van的——張斕氣的就是這一點。我說,啊?我想不清楚。A笑起來說,那也很難說,喜歡不喜歡的。分手到底為了什麼,誰也說不出來。我又心事很重地說,噢——。A對什麼事都笑眯眯的,很能寬心的一種樣子——我也說不出來,我自己對他這種樣子,究竟是喜歡還是不喜歡。我在寢室住了三天,然後回家。在家裏給B打電話,問起Van,她說:“想不清楚。”我說:“那就別想了,順其自然是很有道理的。”她沉默了一會兒,說:“很寂寞。”她的聲音又像趴在額頭上的劉海那樣,軟撲撲的。我沒辦法,說:“那就學着耐住寂寞吧。”我在心裏想,咦,怎麼我也會去勸別人了。B慢吞吞地說:“忍耐是很苦的。做個好人也很苦的。”說著,她自己先笑了出來。我也笑,說:“一年兩年,不算長的。”她靜了靜,用悠悠的、深紫色的一種聲音說:“那就都老了。”我又給A打電話。我說:“剛才我在勸舒美。”他笑道:“你也會勸人嗎?看不出來。”我說:“是的呀,我是不會勸人。舒美說很怕變老的,我聽着聽着,也怕起來了。”他說:“老有什麼可怕?”我說:“不知道呀。就是怕。到老了,還會有人來聽你說心事嗎?還會有人來勸你嗎?”A頓了頓,說:“解頤,你不高興的時候,我都知道嗎?”我把腿在沙發上伸直,好像要像這樣一直伸到美國去。我暗暗地想,親愛的A——我要謝謝他。可是,我難過的時候,要是我不說,他怎麼會知道呢?我不知道。外面的天——我一看——是深紫色的,B的毛茸茸的深紫色。深紫色羅紋線,往高的、看不見的、傷心的地方一直不停地奔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