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三十三章

第二天,景德帝賜他一隻玉佩,讓邵廣海帶他見了陸源。

想起往事,景德帝目中難得地流露出溫暖的光芒。

正如圓通法師所言,杜仲確是難得的棟樑之材,這些年,他吩咐下去的每一件事,杜仲都完成得極好。

而且,因為有了圓通這層關係,杜仲在他面前並不像其他臣子那般拘謹,時有放肆之舉,可這般的逾矩,只讓他覺得親近而不是無禮。

尤其,兩年前圓通法師圓寂,景德帝對杜仲愈發倚重。

這次,只希望他能順利歸來,景德帝會依約讓他卸掉錦衣衛特使的職務,可解甲歸田是不可能的,新帝還得指望他扶持,不能輕易放了他。

一念至此,景德帝朝楚尋招招手,「你上前來,朕有話叮囑你。」

皓月當空,明亮的月光如水銀般流淌下來,在地面上泛起銀白的光輝。

晉王府位於積水潭東側,分東、西、中三路院子,佔地極廣。西路一進院內隔出來個小跨院,跨院種了數十株青竹,微風吹來竹葉婆娑,沙沙作響。

跨院正對着是棟二層小樓,站在二樓窗前,便可將整個跨院一覽無餘。

此時,二樓的窗戶透出昏黃的燭光,隱約有人影走動。

晉王盯着擺了滿桌子的藥渣問太醫,「可看出是什麼病症?」

太醫滿臉是汗,囁嚅道:「臣罪該萬死,臣無能,這葯臣都認得,可配在一起完全不成方子,半夏能降逆止嘔,烏頭用來回陽逐冷,但兩者相剋不能混用,十八反頭一句半蔞貝蘞芨攻烏……」

「行了,本王不想聽這些沒用的。」晉王打斷他,「你且把用到的藥材以及大約用量寫出來,本王再找別人看。」

「是,」太醫抖抖索索地提筆寫了二十多味葯,越寫心底越涼,這些葯配起來,不但不能治病,反而是催人命。

晉王在旁邊看着,也是臉色陰沉,他縱然不懂醫,可醫理還是明白一些,敢情費盡心思弄來的藥渣一點用處沒有?

太醫寫完,施個禮,倉皇離開。

晉王將視線投向陸源,「父皇病情到底如何?要說病吧,每天上朝看着氣色還不錯,朝事處理得也順當,你說要是沒病,怎麼母后好幾次去乾清宮都被邵廣海這個狗奴才攔在外面,偶爾進去幾次,都能聞到濃濃的藥味……問過常太醫幾次,只說是給父皇調理身子的。」

「要不給常太醫用上刑?準保一刻鐘不到,什麼都能抖落出來,再神不知鬼不覺地除掉,沒人知道是咱們乾的。」陸源提議。

晉王「哼」一聲,「你以為父皇是傻子?這個緊要關頭還是穩當點,我就不信等韃靼人入了關,父皇還能這麼沉得住氣。」

稍頓一下,又問:「父皇最近都宣誰進宮了?」

陸源回答,「榮郡王府的楚恆與楚憶,忠王府的楚尋、楚壽……孫子輩的挨個都宣了,兒子輩的一個都沒見。」

晉王略略放了心,難怪都說隔輩親,父皇也不例外,這幾個月對孫子們很上心,對兒子卻不管不問。

東宮之位虛懸了大半年,他就怕皇上突然看上了哪個兒子,定下儲君之位。

這樣也好,皇上心意未決,人人都有機會,而他的勝算較之他人更大些。

而此時威遠侯府的聽松院,杜俏也翻來覆去沒有睡着。

林乾伸手摸摸她的肚子,問道:「怎麼,兒子又踢你了?」

杜俏搖頭,「不是,晌午睡覺時做了個夢,夢見我哥血淋淋地趴在地上,很多人在旁邊看着。」就跟許多年前的情形一樣。

「夢都是反的,你哥不會有事,」林乾安慰一番,又道,「等明兒我讓人去打聽一下你哥的下落。」

杜俏有片刻猶豫,之前易楚曾告訴過她,杜仲正謀劃一些事情不欲為人所知,也沒法前來見她,故此,除了趙嬤嬤外,她並未將已經找到杜仲的消息告訴任何人。

現在林乾問起來,杜俏感覺沒法開口。

只這麼稍做遲疑,林乾已經意識到杜俏有事隱瞞,便開口問道:「什麼事,不方便說?」伸手扳過她的身子,對牢她的眼眸。

他是強勢慣了,即便關心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來也是生硬彆扭。

杜俏自是明白這點,便吱吱唔唔地開口,「已經知道大哥的下落了,就在京都開了家湯麵館。」

林乾仍然盯着她,等着下文。

「就是跟易楚定親那個,上次易楚來帶了副畫,又說我大哥去了西北。」

這個時節的西北已經上了凍,他一個湯麵館東家去那裏幹什麼?

而且,從京都到西北路途並不好走,沿路還有不少搶匪山賊。

林乾迅速抓住了問題的關鍵,神情也變得嚴肅,「易姑娘說他去西北做什麼?」

「沒來得及問,侯爺就進來了。」杜俏有些赧然,因為事情一直瞞着林乾,所以就沒好繼續問。

林乾並沒糾結這個問題,眼眸轉了兩轉,又問:「畫放在哪裏,我看看。」

杜俏指指外間,「就放在字畫筒里。」說著便要起身去拿。

「我自己去,」林乾按住她,翻身下床,取過床邊的拐杖,一瘸一瘸地到了外間。

錦蘭在外頭值夜,正斜靠在軟榻上打盹,聽到腳步聲,急忙跳起來,點燃火摺子。

林乾沉聲吩咐道:「把字畫筒搬進去。」

錦蘭急忙應着,先把內室的燈點上,又把沉重的字畫筒抱了進去。

林乾冷眼看着錦蘭退下去,才將門合上。

杜俏直起身子,指着一個黑檀木的畫軸,「就是那幅。」

林乾對着燭光慢慢展開畫卷,亭台樓閣、俊男美女,翠竹綠蕉……一點點顯現在面前。

看至某處,林乾眸光閃了閃,復將畫紙捲起來,「畫得是岳父岳母?你好好收着,別丟了。」

杜俏被他擋着,瞧不見他的神情,聽到他說話,便柔聲回答:「本來已經收好了,中午做了噩夢后又取出來看了眼……畫有什麼不對勁?」

「沒想到你大哥畫技不錯,」林乾吹滅蠟燭,上了床。

杜俏淺笑,「大哥集我爹跟我娘的長處於一身,不管騎射還是詩書很好,最得祖父疼愛。」

林乾伸臂攬過她的肩頭,輕輕地拍着,「不早了,睡吧,兒子可熬不得夜。」

杜俏微微笑了笑,在有節奏的輕拍下,睡意漸起,不自主地合上了眼睛,迷迷濛蒙中,聽到枕邊人說:「明天我去趟曉望街找易姑娘……」

易楚走進醫館,一眼就看到了拄着拐杖站在屋子中央的林乾。

身材高大,臉色暗沉,目光陰鷙,分明腿腳不靈便,卻比旁邊的健全人更多幾分威嚴的氣勢。

見到易楚,林乾沉聲道:「易姑娘,本侯有事相問。」

聽他說出「本侯」兩字,有病患抬頭着意地瞧了兩眼,認出前陣子出手教訓胡三的,不就是這人

京都公侯伯爵不超過二十位,身有殘疾的只有威遠侯一人。

威遠侯在萬晉朝也曾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難怪胡家最後敗落到了那種地步,這種人都敢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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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嬌醫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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