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願意來嗎？
洗完澡的李中南使勁搖了搖頭，甩掉發上的水滴，坐到了電腦前。
摸着鼠標晃了晃，剛剛要點開遊戲，就聽見QQ猛叫，圖標閃個不停。
“靠！哪個不開眼！”李中南罵了一句，點一下打開消息窗口。
“小李子，幹嗎呢？現在過得怎麼樣？”
李中南盯着屏幕看着這句話，想不起來是誰。自己在大學的時候，同宿舍的兄弟都叫自己小李子，同學也有很多人這樣叫。畢業之後，叫自己小李的人有很多，後面再加個子的就真沒有了，李中南要跟人打架的。不過同學QQ自己都有印象，卻不記得有這個號碼。
把對方的資料點開，卻是一片空白，完全沒有一點信息。
消息窗里又出現一句話：“我是杜平軍。”
李中南一拍大腿，原來是這小子。畢業后三年了，再沒有他的消息，沒想到這個時候突然冒了出來。不過這號碼很陌生，並不是印象中杜平軍在大學時用的號。
不管那麼多，李中南手指飛舞，在窗口問道：“你小子畢業去哪了？毫無音訊，都以為你掛了呢！怎麼突然鑽出來了？在哪裏發財？”
“我在一個很遠的地方，你就當出國了吧，過得還行。你怎麼樣？”
“不怎麼樣。天天累得像狗，到手錢沒幾塊！”
“畢業時你不是工作找得還行？怎麼，不在那邊幹了？”
“父母身體不好，回老家照顧他們，那工作早不幹了。現在在村裡一個小廠幹活，混混日子，還不如出去搬磚呢！”
窗口沉默了好一會，才又出現一行字：“叔叔阿姨身體沒大礙吧？”
李中南點起一枝煙，抽了一口，鬱悶地打字：“大病，小地方治不好，大地方我又沒錢去，混一天是一天吧。你要是有錢，借我幾萬？我窮得就差出去賣了！”
“可以！”
看見這兩個字，李中南的眼睛一亮。杜平軍這小子真發財了，借幾萬一點都不猶豫。
緊接窗口出現一行字：“要不，你來我這裏吧。借錢總不是辦法？”
李中南彈了彈煙灰，飛速回了一句：“怎麼，怕我不還？”
“不是，只怕你借錢也治不好叔叔阿姨的病。”
李中南猛抽了一口煙，看着電腦屏幕發了一會怔。確實，幾萬塊錢，只是買上一年半載的葯，遠遠不夠到大地方去治病的。這兩年，自己累死累活，衣服都沒添一件，還用着在外工作時配的破電腦，遊戲都快跑不到動了。抽的煙，已經換成了村中小超市裏面最便宜的一種，還要省着抽。這樣拚命，這樣省吃儉用，依然看不見希望，自己都快絕望了。
把煙狠狠掐滅，李中南問道：“你在哪裏？工作好找嗎？待遇怎麼樣？”
“一個不方便說的地方，來了就有工作。至於待遇，不說別的，預付的錢，就足夠給叔叔阿姨看病，並讓他們過下半輩子了。”
李中南嚇了一跳，飛速打字：“這種好事，你特么是當殺手啊！”
“不是，只是地方特殊，與世隔絕，待遇好作為補償。你考慮一下。”
李中南搖了搖頭：“這有什麼好考慮的！能治好父母的病，讓我賣也得干哪！你把地址給我，預付款一過來，我馬上就去！”
“不用，我會安排。只要你真心來就行。你願意來？”
“願意，我一萬個願意！拿錢來我給父母看病，我就把自己交給你了！”
對方又沉默了一會，才出現一行字：“你有女朋友嗎？最好有女朋友，方便安排。”
李中南現在窮得叮噹響，哪有小姑娘來養他？鬱悶地問：“沒女朋友難辦是不是？”
“是的。”
李中南搬起腿，趴在桌子上看着電腦屏幕，眉毛擰到一起。去找個女朋友？現在自己這個樣子，連租都花不起錢。怎麼辦？
突然眼前一亮，截圖鍵一按，李中南順手把電腦下角閃着的一個圖像，截下來帖到了窗口裏。這好像是哪個直播平台的主播，前凸后翹，身材着實火辣。只是臉是網紅臉，李中南也看不出個究竟，有點難認。反正是挺誘人，讓人看一眼就身上發燙。
“這是我女朋友。怎麼樣？哥的艷福不淺吧！”
“好，我安排。注意我這裏保密，做事情不循常理，你心裏有數就行。”
“你保你的密，不循常理是什麼意思？”
敲了這一行字上去，李中南盯着電腦屏幕看了半天，對方卻再沒有消息。
確認對方已經下線了，李中南只好把消息窗口關掉。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杜平軍這小子神神密密是什麼意思。不過可以肯定，這小子一定是發財了。幾年不聯繫的同學，借幾萬塊錢一點不猶豫就答應，他也是普通家庭出身，一般工作哪來這份豪氣。
想了一會，李中南有些小激動。如果自己有份這樣的工作，父母的病就不愁了。聽杜平軍的意思，下半輩子還能好吃好喝呢。這種好事，當然一定是有代價的，李中南不信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杜平軍說得神神秘秘，估計不是什麼好地方，在深山老林，與世隔絕只怕都是小菜。莫非是搞什麼秘密研究？自己沒那技術啊。難道真是當殺手？
李中南搖了搖腦袋，不去想這些。現在自己家的情況，當殺手也得去啊，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父母受罪。反正自己還年輕，受幾年苦又有什麼。
對了，那個直播的網紅叫什麼名字來着？李中南再去看，卻發現電腦右下角早已經換成了一個遊戲廣告，原先的火辣美女不知到哪裏去了。
遊戲廣告就是不如直播平台的廣告有檔次，人家都是各色美女賞心悅目，不停地發嗲招手。這個就只會翻來覆去嘀咕一句話：“打遊戲也能賺錢哦——”
“賺你妹喲！”李中南罵了一句，點起一支最廉價的煙，點開了遊戲。
不知不覺，窗外的太陽落下了山，夜幕降臨。
李中南蹺着腿，不住地抖着，手中捏着一枝煙，時不時彈一下煙灰。手中鼠標上下翻飛，不時氣得摔上一下，嘴裏罵聲不絕。他打遊戲純粹就是發泄的，生活已經壓得人喘不上氣來，只能夠在這個虛擬的世界裏盡情地放縱。遊戲一定要越簡單越好，打打殺殺，一言不合就砍個天昏地暗，對李中南來說這就是自己需要的。什麼玩攻略，講計策，有這個精力想什麼不好，李中南寧願在動腦子的時候想一想直播里小姐姐的腿有多白。
母親推門進來，強忍着低聲咳嗽了一聲，道：“小南，天黑了，不要玩了。出去洗一洗手，一會我做好了飯，準備吃飯。”
李中南一下蹦了起來，口中道：“電子遊戲就是害人，玩起來就忘了時間！媽，你到房裏歇着去，我去做飯。今天想吃什麼？我和小鄭在河裏撈了兩條魚，給你們燉了。”
“都說現在河裏的魚吃不得喲，還是不要吃了。你洗一洗，我去燒飯好了。”
看着母親出去，李中南低聲嘟囔一句：“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我這種人講究那麼多幹什麼？吃死算求！你們二老不吃，還要好好活下去的，我哪管那麼多！”
說是說，總不能違了母親的意思。到外面洗了洗手，李中南幫着母親做飯。
李中南在灶下燒着火，母親翻着稀湯寡水的一鍋菜葉，都默默無語。曾經他們家裏也不是這麼困難的，也曾經吃飯有魚有肉的，從父母生病開始，油水就一點一點少了。從口裏省出來錢去買葯，吃得差了身體又不好，不利養病。這矛盾李中南冥思苦想了很久，還沒有找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或許，只有發一筆橫財才行？
把鍋里的菜盛出來，母親低聲道：“我聽隔壁李二嫂說，她有一個親戚，在市裡開了一家工廠，工資還不錯的。那裏最要你這種人，不如，你就到那裏干吧。”
李中南笑道：“媽，我沒有那麼沒用，出去工作是能找得到的。你們身體好了，我便到大城市去，找個年薪幾十萬的，到時把你們接過去享福！”
母親看着李中南，沉默了一會道：“小南，媽知道，你賺大錢不容易，但平平安安過日子總是不難。爸媽拖累了你，拖累你兩年就夠了，不能夠拖累你一輩子啊！”
看着母親眼淚流了出來，李中南努力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樣子：“父母生我身，我的命都是爸媽給的，哪裏有什麼拖累不拖累。你們不嫌我拖累，把我養這麼大。父母能養我二十多年，我就能養你們一輩子！媽，放心，過了這一兩年就好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母親擦了擦眼淚，低聲道：“孩子，我們一輩子就是拉扯你長大。你大了，總不能因為我們耽誤了你。再過幾個月，收了秋天的莊稼，就走吧。——不要再說孩子話，我和你爸都知道你孝順，夠了。有你這麼個兒子，真地夠了。孩子，你不走，爸媽就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