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風波(三十四)
小米聽着兩人說的不像話,趕緊喊了人幫忙安置。
好在留在身邊伺候的人,除了一個王全,就是玲瓏吉祥幾個,都是值得信賴的,否則這話傳出去,怕是又是一番風言風語。
初一許是為了避嫌,身邊居然一個近身伺候的人手都沒帶。小米沒有辦法,只能把他送去同陸謙睡一屋,要陸謙的書童狗子一併照顧着,防備半夜起來口渴。
封澤卻是自在多了,直接脫了外袍,摟了小米的腰,只記得一句話,“你是我的!”
小米簡直恨不得想給他一巴掌,但深愛的男人,即便酒醉,也只記得這句話,她心裏又軟的一塌糊塗,最後只能好聲好氣的哄着他喝了醒酒湯,擦手擦臉,最後蓋了毯子,看他沉沉睡去。
封澤夜裏醒來,隨手一摸身邊空蕩蕩,心頭一驚,就徹底清醒了,待得起身尋了一圈兒,就見小米睡在窗下的軟塌上,趕緊上前把她抱回了床上。
小米迷迷糊糊中,問了一句,“醒了?頭疼嗎?”
“不疼,睡吧,明早起來說。”
封澤攬了她在懷裏,小心翼翼避過肚子,又替她蓋了毯子。
小米回到熟悉的位置,身邊是熟悉的人和味道,很快就放心睡熟了。封澤卻是瞪了眼睛看着窗外黑透的夜空,半晌沒有睡着。
當年救下初一的時候,誰也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馬奴,居然是草原部族的王子,更沒想到給他幾把兵器,幾袋糧食,他就真的能統一整個草原。
平心而論,這小子很是讓人佩服。當然,若是他不這般覬覦他的妻子,就更好了。
這就如同,當年養下的小狗,養大才發現是匹狼,感覺實在有些微妙。
他若是有一點兒疏忽,或者對懷裏的女人有半點兒不好,他一點兒不懷疑這匹狼就會千里狂奔過來狠狠咬他一口,甚至搶走懷裏的女人。
不過,他絕對不會給他機會。
“你是我的。”
他低頭親了親睡夢中的女人,眼見她往自己懷裏又擠了擠,就悄悄翹起了嘴角,攬着她,以一個守護者的姿勢,重新睡去…
初一醒來的時候,隱約聽得外邊有人吵鬧,好似孩子的笑聲,某種小獸稚嫩的吼聲,還有女子的囑咐聲,混合在一起,奇異的讓人心安。
他睜開眼睛,入眼不是熟悉的帳篷頂,而是根根分明的屋脊,於是恍然身在大元的皇宮。
昨晚喝的爛醉,夢裏都是當年在老熊嶺的日子。那些日子是他人生里最快樂,也最溫暖的一段。
狗子聽得動靜,湊到跟前,小聲問詢着,“舅老爺,您可是要起身洗漱?”
“這是哪裏?”
“舅老爺,這是皇後娘娘的鳳翔宮,昨晚您和我們少爺都喝醉了,娘娘就讓人安排了這間房。另外皇上昨晚也宿在這宮裏了。”
初一挑挑眉頭,猜得狗子的話意,是要他不必擔心有人閑話兒詬病。
他也沒多說,扭頭看看另一張床上的陸謙還在睡,就下了地,簡單洗漱之後,開了門出去。
鳳翔宮作為皇后的住處,按理說必定是金碧輝煌,貴氣又華麗。
但偏偏小米不喜歡住在金堆里,宮裏宮外佈置的很是溫馨精緻。
繞過經常充作客房的東配殿,就是鳳翔宮自帶的小花園。
孩子們精力足,睡了一晚上起來,恨不得到處瘋跑,發泄積攢了一晚的力氣。
承運和承盛在草地上扎馬步,承翔和怡安兩個就追着小老虎和小熊滿花園的笑鬧。
晨光里,樹葉上還掛着露珠,草地也有些濕潤,但孩子們卻沒有顧忌這個,早就玩耍的歡快,並不嬌弱。
小老虎被追的沒有逃出,煩躁之下就直奔初一而來,抬起爪子抓了他的袍子就要往上爬。
初一下意識抱了它在懷裏,許是找到了某些同類的氣息,小老虎居然趴的很舒坦。
怡安氣喘吁吁的跑過來,望着這般模樣的小老虎就眨巴這大眼睛問道,“初一舅舅,母后說小老虎太胖了,要攆着讓它多跑幾圈兒。否則它太胖了,那個什麼太累,總之最後就該胖死了。”
初一停過餓死,打死,病死,還真是第一次聽說胖死。
於是,他仰頭哈哈笑了起來,惹得怡安跺腳,“真的,舅舅,母后說小老虎會胖死的。”
不等初一應聲,承翔也抱了小熊跑了過來,聲援姐姐,“就是舅舅,我娘說小老虎和小熊被我們喂太多吃的,太胖了,以後跑不動了。”
初一掃了兩個孩子胖墩墩的身形,猜的小米這麼說,與其是為了兩隻小獸,還不如說是引着小兒子和小女兒多跑動,生怕他們胖成球。
他也不拆穿,蹲下身笑道,“舅舅自然相信,不過,你們這麼一直跑太累。不如,把小馬牽來,舅舅教你們騎馬,如何?”
“呀,舅舅最好了。”
兩個孩子歡喜壞了,前綴倆字都省了,直接喊了舅舅,顯見把初一同自家親舅舅放在一個等級了。
初一感覺到了,自然也是歡喜。
很快,就有小太監牽過來一匹小馬,不過到初一胸前的高度,卻超過了孩子們的頭頂兒。
初一是個外表粗豪,但心地卻仔細的,他藉著整理韁繩馬鞍的功夫,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確認無事,這才抱了怡安和承翔坐上馬背。
小馬是經過千挑萬選的,很是溫順,走路也穩,在初一的引導下,慢悠悠在花園裏走動。怡安和承翔年紀小,第一次騎馬,歡喜激動的大喊大叫。
承運和承盛兩個心裏好似又貓爪在抓撓,恨不得立刻奔過去,也過過騎馬的癮頭。但他們還是腳下沒有動,甚至怕太過動心,連眼睛都閉上了。
這倒讓初一很是感慨,特意到了跟前問詢,“你們要不要明日再練,今日先來騎馬。”
“謝謝舅舅,但是父皇說練武要持之以恆,不能半途而廢。”
承運最是老誠,開口回話時候,臉頰上汗珠子都在往下落,惹得初一喜愛的拍了拍他的頭。再回頭看看笑嘻嘻的怡安和承翔,他突然腦子裏就冒出一個念頭。
若是孩子這般招人喜愛,他也該多生幾個出來。
這幾年,他不是沒有暖帳篷的女人,但卻沒有孩子出生。一來是他自覺年輕,二來也是心裏還有那麼一點兒念想…
小米張羅了早飯,剛換了一身衣裙,聽得花園這裏熱鬧喧天,就尋了過來。眼見初一帶着孩子們玩得不亦樂乎,就扶着玲瓏的手,上前笑道,“隔了二三里就聽得你們鬧翻天,一猜就是你們初一舅舅帶頭同你們玩鬧了。”
“母后,母后!”
怡安和承翔正學着給小馬刷毛,小老虎和小熊好似感覺到了失寵的危機,嘴裏嗚咽着,在他們腳邊繞來繞去。聽得女主人的聲音,兩個小獸炮彈一樣沖了過來。
惹得怡安和承翔趕緊扔了刷子,攆上來,“哎呀,不能撞母后,快回來!”
兩個小獸哪裏管那麼多,到底還是初一一閃身擋在前面,彎腰撈起兩個小獸,提了他們後頸的皮毛,皺眉同小米道,“怎麼給小孩子尋了這麼兩個小東西養在宮裏?”
“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前些時候他們回老熊嶺的時候,家裏那些鄉親進山尋來的。”
初一想起老熊嶺那些彪悍的老少爺們,眼裏帶了三分無奈,七分懷念,末了扔了兩隻小獸道,“那就養着吧,記得過半年把它們嘴裏的牙齒掰了,別傷了孩子。”
“好。”
小米應了,一時姐弟兩個面對面站着,倒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小米心頭忍不住嘆氣,感慨當年那麼瘦瘦小小的少年,好似一眨眼的功夫,就變成了如今這個全身都散發著彪悍氣息的草原王。昨日乍然見面,又吃飯喝酒安頓,她也沒來得及仔細打量,這會兒藉著晨光,卻是看得五分欣慰五分陌生。
初一也是沉默,眼前的婦人貴氣中帶了純真,好似矛盾又奇異的融合,同當年的少女自然不同,但無論哪裏不同,都是他心裏那個美好的存在。
可惜,有些事不能強求,或者賊老天一開始就沒站在他一邊…
“小米,”初一抬了頭,晨光里燦然一笑,“再幫我梳一次辮子吧。”
小米愣了愣,抬眼忘進他眼裏,感受到那些割捨和釋然,於是就也笑了。
“好啊,我讓人拿梳子來。”
“不,我這裏有。”
初一從懷裏取出一把陳舊的黃楊木梳,小米自覺眼熟,待得想起,心裏就更是嘆了氣。
晨光里,鳳翔宮的小花園,一把羅圈椅上坐了彪悍的草原王,這會兒黑亮濃密的頭髮散開,偶爾被調皮的晨風吹起髮絲,站在他身後的小米,一身海藍衣裙,肚子微微凸起,嘴角含笑正幫他慢慢把髮絲變成辮子,辮子再盤在一處,乾淨又利落。
承運和承盛依舊在扎馬步,丞相同怡安刷完了小馬,又鬧着給小老虎和小熊刷一遍。
兩隻小獸自然不願意,於是新一輪的追逐又開始了。
陸謙站在花園門口,猶豫着是進是退的時候,封澤就下朝回來了,他趕緊要開口解釋,封澤掃了園子裏一眼,卻是臉上現出笑意,說道,“草原王要回去了。”
陸謙不明白,但也沒有問。
果然,吃過早飯,初一就開口辭別。小米留不住人,自然又是一番忙碌,吃喝用物準備了很多,幾乎把初一帶來的馬車又裝滿了。
陸謙送了他到城外,眼見他連同先前送來的王帳勇士都帶走了,望望前路前塵滾滾,回頭看看高大的京都城牆,很是不明白的搖搖頭。
“情”之一字,實在太過玄奧。
他一個沒成親的“毛頭小夥子”就不跟着參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