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10
心裏靜悄悄的。飯後,送多水跟狼三離開,我一人留在工作室。我拒絕了狼三。我不想睡在書房或客廳。現在的我,需要藝術的安撫才能入睡。多水開朗如前,只是,更添了幾分自信。狼三是個稱職的美工教員,在他的熏陶下,多水的生活和藝術都會多彩。我隨便鋪了張畫布在地上。面積不大,但很空曠。我不知道我要畫上什麼才能使它豐滿起來。我花了整個晚上考慮這個問題,直到第二天一早。“睡得好嗎?”多水第一個來。“不好。”我搖頭,“你說我在這張紙上畫出自己的臉會不會更具現實意義?”“不真實。”“為什麼覺得不真實?”“以偏概全,畢竟不那麼準確。”“有道理。”我恍然大悟,“狼三還在家?”“在。”“電話借我打一個,我的箱子裏有畫布,讓他幫我帶過來。”“這裏有。”“那不一樣。”我接過電話打了過去。狼三工作室的業務不多,為北京的幾家大型裝飾裝潢公司提供油畫作品小樣,以作裝修效果圖以及後期成品房佈置之用。狼三來的時候,正是日上三竿,他帶了很多冰棍兒。“來。”多水蹦蹦跳跳地跑過來,“吃冰棍兒。”“等一下。”我在桌上攤開畫布,找出沾了陳言血跡的那張。“這是什麼?這麼臟。”多水閃到一旁。“處女血。”我說。“蔫了。”狼三過來,“幹嗎用?”“畫畫。”我說,“你看,像不像一朵花兒?”我指着那滴血,“這是最後一張,很珍貴。我會拿它畫一幅驚世之作。”我笑道。“不是花兒的顏色。”狼三說,“真搞不懂你,不知道葫蘆里又賣什麼葯,要不要去裏屋畫?”“不用,我白天給你打工,晚上再畫。還沒想好畫什麼。”“四條狼,你是老大,我哪兒敢讓你打工。”狼三笑道。“那就算是給你老婆打工吧。”我看看多水,“你也該添置點兒嫁妝什麼的了,是不是,多水?”多水嘻嘻笑着,不言聲兒。“你身體沒事兒吧?”工作室狼三的一個學生問我。“你覺得呢?”我反問。“我看過你的畫。”他答非所問,“跟高更有着異曲同工之妙。”“高更是誰?”多水湊上來。“凡·高的老朋友。”我說,“如果狼三是凡·高,那我肯定就是高更。”“倒過來還差不多。”狼三糾正道。“不能倒過來。生活是順着好多條直線走下去的。每一條直線都有一個終點,你們都在線上,雖然方向不同,但終有終點。我就不同了,我在這些直線之外,我太調皮,跑了出來,生活一狠心不要我了,結果,我還得先討它歡心。”“衣峰是五大狼幫的狼一,絕對不是浪得虛名,等你看了它真正的作品就知道了。”狼三跟他學生吹,“你看過的那300幅只是大學時的初期作品。你想,在那個基礎上再加上這些年的經歷,不要說是生存意識流,就是生活漩渦也難不住他。”“得。”我示意他停止,“跟你說認真的,能不能幫我找個房間?”“幹嗎?”“閉門思過,順便找條出路。”“什麼時候?”“明天。我想在最後三天把作品完成。名字已經想好了,很簡單的兩個字:活着。”“好吧。”狼三沉思一下,“把我學校那間宿舍給你,我再弄點兒吃的來。不過,我可事先聲明,你給我悠着點兒,別把腦子熬出毛病來。”“不至於。”“那就好,呵呵。”狼三拍拍腦門兒,“我感覺一幅偉大的作品就要誕生了。”“怎麼說呢?”多水好奇地問。“他上學時就這樣,經常反鎖在屋裏下金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