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無題
(無題)
也不知眼下戰事如何了。
不疾不徐趕路的周少瑜心中暗想着。
理論上而言,並沒什麼好擔心的才是,畢竟他在後方斷了梁軍的糧道,而前頭蕭姽嫿也表現優異,最近一次的軍情,便就是蕭姽嫿追着高玉瑤的中軍跑。
無論怎麼想,落敗的可能性都不大,好歹人家蕭姽嫿也是能征善戰的。
只是,為什麼總感覺心慌慌的呢?
“周哥哥,已是午時了。”一旁的安沁小聲提醒道。
“嗯?嗯!”周少瑜愣神片刻,抬頭一瞧,正是烈日當空。“唔,且先入林歇息。”
無需周少瑜去多指揮什麼,這會兒跟隨的都是絕對的精銳,哪怕是休息,也是井井有條,早有一套例行的規章。周少瑜則是莫名心煩,再次發起呆來。
應當過的時間也不長,只見安沁端着一碗熱湯過來喚道:“周哥哥,先喝碗湯水暖暖胃。”
“啊?哦……麻煩你了。”周少瑜接過,再次發獃。看的安沁也是一愣一愣的。
知道周少瑜似乎有心事,安沁也不多做打攪,就這般先且默默守候在一旁,直到……
“架……”
兩匹快馬疾馳而來,乃是周少瑜派遣出去探查戰局軍情的斥候,一人雙騎,更利於趕路。
“報……蜀軍追擊梁軍,入雅姬谷,不想梁軍早有埋伏,蜀軍被困谷中不得出,死戰……”
什麼!
周少瑜臉色大變霍然起身,手中的湯碗直接掉落在地,此刻哪怕手上被淋上不少熱湯也毫無所覺。
“蕭姽嫿如何!”
“回大王,幸得後續兵馬及時支援,蜀國公主得以殺出重圍,然此刻正在被梁軍追擊。”
大事不妙矣!
周少瑜哪裏不知道,此次兵敗,基本就已經意味着蕭姽嫿的落幕,無東山再起之日,蕭姽嫿會如何選擇?即便一時脫逃,那又能怎樣?
再且,高玉瑤還在帶人追擊,蕭姽嫿未必能逃的掉。
“全軍聽令!上馬!”周少瑜大吼一聲。
唰的一下,原本或坐或卧正歇息的將士動作齊整,不過幾個呼吸,先皆以在馬背上待命。
不對!
周少瑜猛然反應過來,自己麾下所帶領的,不過是一千人而已,哪怕再精銳,人數始終擺在這。就這一千人馬掉到數萬大軍裏頭,又能掀出什麼浪花。
換言之,即便周少瑜將這裏所有人帶上,也未必能有什麼作用,甚至於有些時候反而會成為負擔,因為他周少瑜可以逃,但他們卻不能。
“安沁,你帶他們回程……”周少瑜頓時改口。見安沁張嘴,就知道她要說什麼,不等發言就直接打斷繼續道:“聽話,我不會有事的,你若違命,莫怪我以後……就這樣吧。回頭湘州會有我的消息傳遞給你的。”
說罷,周少瑜翻身上馬,竟是單騎疾馳而去,順帶還多牽走了兩匹戰馬以供換乘。
“周哥哥……”安沁神色複雜,不知到底跟還是不跟。除此之外,心中也少不得幾分羨慕和嫉妒。若是能為她做到如此,怕是死了也願意。
與此同時,另一邊。
經過一場死戰,蕭姽嫿總算勉強突圍而出,但此刻本部兵馬加上後來的支援,總計也不過近萬兵馬。反觀高玉瑤,第一序列追擊的兵力就有六萬。而其後又留有一萬沿途收攏潰軍集結追趕,戰局反翻盤之下,哪怕是先前的潰兵,此刻也瞬間有了戰心。
短短時間內,又是一次逃亡,這絕不是什麼好的體驗。就與上回一樣,無論往哪個方向跑,總能遇見阻截的梁軍,只不過這一次和內應無關,而是梁軍先前潰散於四處的潰兵太多了,此刻在逐步收攏集結之下加之高玉瑤的軍令,一個個頓時如同打了雞血。
沒法子,被打潰,那就是敗,那就是過。但現在,面對的只是蕭姽嫿精疲力竭的殘軍,這若是打下來,嘖,功勞妥妥的。
如此導致的後果便是,哪怕蕭姽嫿的路線中遇見了穿着破爛的梁軍潰兵,也會遭遇到頑強的阻截。其實若真要打,其實是能打過的,可問題在於,沒有那個時間去打,也更消耗不起,死傷已經足夠多了。
“殿下,前方又有梁軍,人數約為五千左右。”
“殿下,左側正有一支兵馬潛伏而來……”
“殿下……”
“殿下……”
“殿下,我們已經被包圍了……”
“再下令突圍吧。”
突圍?蕭姽嫿苦笑,即便突圍了又如何,只怕到時候五千人都不會剩,更莫說突圍之後,更大幾率是再次被包圍。即便成功回歸,但如此大敗而歸,人心思變,蜀州城池還能安穩?
這已經是突圍之後的第四日了,基本都在原地轉着圈,最終越轉越小,再也出不去了。
看着眼前一個個人困馬乏的將士,蕭姽嫿覺得,也是時候該放棄了,爭過了,拼過了,也死戰過了,也不算給列祖列宗丟臉……
咻……
“殿下小心!”
於成英最先警覺,下意識邁步上前一擋,一支利箭霎時間從於成英的左臂外側射過,很是帶走了一塊皮肉。但得虧如此,使得箭矢力道和方向得以削弱和轉移,並未對蕭姽嫿造成任何傷害。
“敵襲!”
“殺……!”
一支梁軍猛然從一側的林間殺出,下一刻,另一邊也出現大量旌旗。
蜀軍立刻開始結陣,然而終究這幾日消耗太大了,戰力直線下降,哪怕對方的人數並不算多,此刻也委實難以抵擋。且戰且退之下,竟是入了山間。
而這時候,遠處塵土飛揚,旌旗遍佈,竟是高玉瑤及時領軍包圍而來!
“傳令,停止進攻就地紮營包圍。”高玉瑤並無強攻上去的打算,而是下令道。說罷,看了看那座尚算高聳的雲峰,又道:“命人送些營帳和食物上去吧。”
眾將面面相覷,不過終是領命照辦,然心裏頭總歸是有些不滿的,畢竟這都已經是最後時刻了,是最好的立功機會,結果你不讓攻了,還讓人送食物。
對此,高玉瑤也只能是特地解釋一下此乃攻心……
絕境么,送點溫暖,不好嘛?說不得人家就投降減少死傷了,到時候多算你們點功勞便是。
這絕對不符合高玉瑤的統治之道,可這也是沒法子啊,蕭姽嫿真戰死了咋辦?想不開了咋辦?
還是先穩住,不能亂來。反正到了這個地步,此戰就已經是勝了。
山峰上,此時才叫真正的入了絕境。若還在半山腰,尚有與其他山連接,但此刻身處山頂一片,後邊更是懸崖,又無更多地利可守之下,壓根沒法打,已然必敗無疑。
仍舊飄揚的旌旗大多皆以殘破,不僅如此,蕭姽嫿的衣裳也已經缺了。那是因為於成英的左臂受傷,已經實在無法找到合適的紗布包裹了,只有蕭姽嫿的衣服還尚算乾淨,這種時候蕭姽嫿也不避諱,直接撕下右臂的袖管以作包括傷口之用。
對於高玉瑤命人送來的食物,蕭姽嫿完全沒有拒絕,打到這一步已經足夠了,沒必要再拼了,即便高玉瑤什麼都不做,她也會強行讓現在這些人馬投降的,至於她自己……
且先飽腹。
“也不曾見你這般吃食過。”已經放下心的蕭姽嫿卻是開起了於成英的玩笑。
後者因早年一直都是文弱書生,哪怕後來身體好轉又轉為習武,很多習慣也不曾改變,如果沒有必要,基本都是細嚼慢咽,而此時卻是大嚼大咽。
“吃飽了才有力氣殺敵,即便戰死,好歹也是個飽死鬼……”於成英此刻哪裏還有往日那儒將的風度。
(未改)
夏口水師將士的大喊不但沒有作用,反而引發更大的混亂。人人都在喊敵襲,也讓將者的指令難以傳出,單靠身邊不多的傳令官,短時間內可組織不起多少人馬,即便組織起來,連兵刃都缺,如何抵擋?
此外,也是最重要一點。
何為水師?
自然就是水上作戰的軍隊,戰船就是根基,是最大的武器和屏障。然而所見到的,卻是船隻接二連三燃起,越燒越旺。
這把火,不會對任何一名夏口水師士卒造成傷害,但亂其軍的效用卻極佳。
沒了船,怎麼辦?
射入的火矢越來越多,營帳迅速燃燒,火勢蔓延,煙氣瀰漫,更不會有人敢沖回去穿衣着甲取刃。而遠處的喊殺聲也更加近了……怎麼辦?
軍心已亂,唯敗爾。
除卻零星的抵抗,安沁一方几乎沒有任何的壓力。
“張澤,你帶領所部一千人馬追擊,保持節奏,不得讓敵兵有歇息之機,儘可能阻止其潰敗的消息往宛城擴散。其餘的立刻登船,目標,宛城!”
此戰勝,然擴大到整個戰局,戰爭仍在繼續,必須掙分搶秒,來不及休息,安沁便立刻帶人駕船離去。
翌日,午時。
一支又十餘艘戰船組成的水師隊伍出現在宛城之外的河面之上,懸挂大梁龍旗,徐徐靠近宛城水門。待縮進到一定距離之後這才停住,隨後一艘小舟船向水門下劃了過去。
“城下可是夏口水師?”不等下頭的人開口,宛城城頭上就有人高喊。
“正是!”舟船上,一名年輕小將模樣的男子抱拳朗聲道。“受軍令,日夜兼程,特來宛城支援,有令書於此,大可查驗。”
城上也不疑有他,這的確就是大梁的戰船,而且火鳳那邊也沒水師么。此番守宛城,水門可以說是最沒壓力的地方,完全不用擔心有敵來犯,是以水門處,也是整個宛城防備最薄弱的地方。
真要說懷疑,也就是多問了一句:“怎的只有這些人?”
十餘艘戰船,即便主要是中型戰船為主,那頂了天也就是三千來人,這點人來作甚?
“我等不過先鋒爾。”小將朗爽道。“水師齊將軍尚在途中,若無意外,當於三個時辰后抵達。”
“原來如此,諸位為宛城奔波辛苦,不過軍有軍規,我等還需先行查驗令書真偽。”
“這是自然,某非是不曉事理之人。”
不多時,一個吊籃放下,小將取出文書放入其中。
此文書絕非偽造,是實打實大梁發給夏口水師的令書。為什麼非得去打夏口水師?除卻防止被通風報信之外,為的就是這份文書。
昨夜奇襲,夏口水師大亂潰逃之際,安沁立刻帶領兵馬瞅准了地方將領猛追,一應印信文書皆已到手,為的就是當下的詐城。
負責水門的城門官也不敢擅作主張,立刻命人上報,不多時一名副將趕來。
“哈哈哈,城下可是夏口水師的同袍?許久未與你們齊將軍共飲,甚是念想啊。”這副將看似爽朗的大笑着,道:“不知你們齊將軍之子可否還在帳前效力?”
若是換成火鳳的人在這,說不得還真就暴露了,但此小將出自陸戰隊,得益於湘州日漸完善的情報系統,一軍將領這等職位,當然屬於被關注的對象,甚至還有專門的檔案,是以他毫不猶豫笑着回應:“將軍莫不是說的齊尚?此非齊將軍之子,不過贅婿爾,只不過自幼於身邊培養,故此才有人認為是將軍之子。”
“哎呀,原來如此。哈哈哈,那還要多些提醒啊,不然以後可是要在齊將軍面前出糗咯。”這副將絲毫不覺尷尬,這本就是故意試探。
“觀你年紀輕輕,不知現居何位?”副將又問,而他的身邊多了一個小老頭兒,正在仔細觀察不遠處的水師戰船。
“蒙齊將軍錯愛,忝為旅帥一職。”
“誒,何必謙虛,齊將軍向來識,既得重用,定是有本事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似乎隨意聊了起來。而實際上,副將卻一直等待着旁邊那小老頭說話。
“將軍……”小老頭是個老船夫,一輩子都和船打交道,多的本事沒有,但憑藉經驗,看船隻大小和吃水深多少,便能準確的說出載重多少。
“以草民觀之,城下船隻,至多三千三百餘人……草民不知戰船要裝些什麼,是以無法準確估量,估摸着,拋出這些物資,約莫也就是兩千五百人左右。”
若是安沁在這,絕對要說一句好眼力!她這兒還真就是兩千五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