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她罵道:「是你,整件事當中最壞的就是你,若你沒有貪心、若你對待錦菲真如你說的那般真心切意、若你對錦菲有那麽一絲愛護之心,你就不可能會將她送人。她在唱戲的時候,你在哪裏?有人對她動手動腳的時候,你又在哪裏?她被人拉入房間欲行不軌的時候,你可曾阻攔?你只是在她死後,竭力想表示自己的懊悔而已,可是你又不敢死,就把一切罪責都推給無辜的夫人。夫人做錯了什麽?她只是做了一個妻子該做的事,她不過是不讓你納妾就要被你殺死,那麽你在外安置寵妾還害死了人,又該得到如何的下場呢?你若當真那麽愛錦菲,你為何不橫劍自刎,追隨她而去?若真有人該死,那個人就是你。」

這樣一番振聾發聵的話令尤大人十分心虛,低着頭不敢再說什麽,容吟霜卻是不依不撓,決定要好好地跟他辯一辯這個道理,「怎麽?提到自刎,你就不敢了?懦夫,卑鄙無恥、永遠活在陰暗中的懦夫。你的夫人看錯了你,錦菲信錯了你,朝廷更是用錯了你。你這樣一個不仁不義、毫無擔當的人才是世上的毒瘤,不但犯下大錯,居然還為了讓自己心裏好過就將罪責歸究於你的夫人,你以為殺了她就能得到救贖、就能從一輩子的愧疚中走出來嗎?別作夢了,你這樣的人,簡直不配為人!」

所有人全都愣住了,誰也沒有想到她會發這麽大的火,將主人家罵得狗血淋頭,連一句話都不敢反駁。

罵完之後,她才在眾人的佩服下,泰然離開了京兆尹府邸。

上了顧葉安的馬車,容吟霜仍覺得氣憤難平,「這世上怎會有這般自私之人?明明是自己的錯,偏要將一切罪責都推到別人身上,好像這樣就能掩蓋自己的罪行、平復內心的譴責一般。」

他坐到她身邊替她順氣,說道:「世間事就是如此,有些人永遠都是活在矛盾中的,既想過着心如止水的平靜日子,卻又止不住貪婪的慾望,一邊唾棄自己放棄了自尊,一面享受着失去自尊所得到的一切。」

聽了他的話,她大大嘆了口氣。

他說道:「雖然這是人性,但我們要做的就是在世事的矛盾中尋求一個讓自己不被動搖的方法。」

她看着他,蹙眉問道:「什麽方法?」

「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強,不再需要仰人鼻息,也不需要顧忌太多旁事,只要守住初衷,不忘本分就好了。」

夫妻倆一路聊着,去到了人之初。

還未到下學的時間,兩人到了人之初就有夥計上前,讓顧葉安回店裏處理事情,容吟霜讓他先走,自己再等一等就好,他於是讓人替她驅使一輛馬車過來,自己才趕去鋪子。

她去了先生們的公房,有幾個沒在上課的先生見了她就紛紛站了起來,她朝他們揮揮手,讓他們坐下繼續自己的事,她則從書架上拿了一本書,回到了院子裏。

如今,人之初的規模已經很大了,她將原本的那座宅子買了下來,讓工匠打通院牆,在外側擴建了不少屋舍,一番修整下來幾乎花光了她之前分到的歡喜巷盈利,不過,書院一有了規模,今年年初就收了十幾倍的學子,從大到小都有,人之初書院儼然有了問鼎京城第一書院的能力。

馮書才晉陞院士,李管事則成了書院管帶,另外在國文館尹大人的推薦之下,又招收不少文采斐然的才子墨客為人之初的先生。雖然有了這些成就,但馮書才和李管事仍然以她為大先生,無論書院有什麽活動或有什麽事,都不會忘記加上容大先生的名字。

在院子裏看了一會兒書,人之初的下學鈴便敲響了,馮書才自天字班走出,看見容吟霜在院子裏便向她走來,說道:「容大先生,我正有事想找您,您正好就來了,快快跟我進來。」

她放下手裏的書本,揚眉問道:「什麽事?」

他嘿嘿一笑,兩撇鬍子往上一翹,說道:「自然是好事了。」

半信半疑的,她跟着馮書才去了公房,好幾個上課的先生也回來了,看見她就全都站了起來。

馮書才代替她對他們說道:「好了好了,容大先生雖然難得來一回,你們也別太拘束了。」

她朝大夥兒笑了笑,讓大家別太緊張,跟着馮書才到他的桌椅前,還未坐定就見他遞了一張紙給她,說道:「今年收了好些頗有才學的學生,春試馬上就要到了,這些學子們大多出身寒門,上京城的路費已經讓他們傾其所有,若是到時候他們得不到接濟,不知該如何熬過。」

她聽了這些話,又看了看手中的紙,問道:「馮先生是希望我能出資接濟?」

他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而是說道:「若是這麽簡單,我自己接濟就行了。」

她不解道:「那麽馮先生希望我怎麽幫忙?你知道我雖然頂着大先生的名聲,但是吟詩作對、詩詞歌賦什麽的卻是個門外漢,除了出點錢,我還真想不出能夠怎麽幫他們。」

馮書才被她的話逗笑了,知道她心直口快,雖是女子,為人卻不輸男子一般仗義,於是也不與她兜圈子,直接說道:「其實,這些寒門學子最需要的並不是錢。你可以接濟他們一回,若要長久接濟卻是不能的,再說,才子多清高,雖然他們出身寒門,卻也有不受嗟來之食的風骨,若是直接用錢打發,恐怕會傷了他們的自尊。」

她點點頭,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這些才子既然能入馮書才的眼,就表示他們的確頗具才學,若是直接施捨錢,確實會讓他們覺得被輕視,遂問道:「按馮先生的意思,我該怎麽做?」

他直言回道:「那我就不客氣說了,大先生能否在歡喜巷中騰出兩三個攤位?馬上就是春分了,人之初想藉此機會辦一場長期詩會,我會邀學子們一同前往,詩會以謎題示人,配上一些獎賞,兩文錢一題,猜對的人不需花錢還能得到賞;猜錯的則需要支付猜題的錢,也得不到賞。若是可以,我也希望大先生能為這些寒門學子們一直保留這幾個攤位,今後若是有學員的生活出現困難,都可以去詩會搏一搏彩頭,這樣既增添了趣味,又可以解決很多問題,您覺得怎麽樣?」

她將他所說的話好好想了想,之後便點頭道:「這個想法挺好的,這樣既可以解決學子們的生活問題,又可以增加歡喜巷的人氣。容我先回去商量一番可好?畢竟這歡喜巷不是我一個人的,明日我再來給你一個答覆。」

馮書才言笑晏晏地點頭道:「好,只要有大先生的肯定,這件事就能放心辦了。我相信,只要大先生說句話,顧先生絕對不會有問題。」

她對他笑了笑,讓他親自送到書院門口。

大兒和么兒已經坐上了顧葉安剛才叫來的那輛馬車,兩張小臉湊在車窗後,一看見她走出書院大門都喜笑顏開地朝她揮着手。

容吟霜與馮書才告別之後便坐上了馬車,離開人之初,晚上,她將馮書才的建議告訴顧葉安。

他聽了之後十分贊同,說道:「好啊,你要辦詩會,我是再同意不過了,至少不用面對那些東西,也沒有危險,你就放心去辦吧,要幾個攤位都行,若是定好了,趕明兒我就替你們安排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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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宅福娘子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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