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陛下說容謙沒有不孝,那就是沒有不孝,所以第二日工部就派了人請容謙回衙門繼續效力去了,這事過了沒多久,工部尚書田正其就上了書以「年老體邁」為由請求致仕,景元帝都沒怎麽挽留,大筆一揮就准了,這且是後話。
景元帝在中秋宮宴上只宣佈了給藩王兒子賜婚一事,絲毫沒提納妃一事,但第二日納妃旨意一出,又引發朝堂議論。
他冊封了梁首輔家的孫女梁夢茹為正二品昭容,甯平侯家的孫女尹氏為正五品的美人,另一地方知府的女兒劉氏為從五品的貴人。
雖然此次選秀後宮只納了三人,但其中一人卻是陛下心腹重臣首輔大人家的孫女,且甫入宮就冊封為正二品的昭容,聯繫到向貴妃的父親安西侯被參一事,不能不讓人覺得後宮局勢大概是要變了。
而且若是梁昭容有了孩子,那絕不是普通宮妃的孩子,皇后想抱養就抱養的,華家的被動局面可想而知。
也因此安西侯兼吏部侍郎向政被參,華家也沒開心到哪裏去,而是一面籌謀着該如何悄然安排親近華家之人坐上安西侯一系的位置,一面開始費心這儲君之位。
華家雖然暗中行動,可向家有心自不難察覺,兼安西侯被參一事的確與華家的那個姻親,安西侯曾經軍中的下屬兵部郎中程為業有很大關係,這筆帳向家是完完全全的記在了華家身上。
且說回容家,雖然容謙早就知道結果,但中秋節收到景元帝給女兒的賜婚聖旨以及宮中特意賞賜的中秋月餅,他還是激動得兩眼泛濕,實在是這段日子太糟心了,這賜婚聖旨沒下來,他的心就還一直懸着,小女兒的婚事定了,他的心也才跟着定了。
只要小女兒順利嫁入蜀王府,其他的事情便也能迎刃而解,例如大女兒的婚事,關於小女兒的那些不實傳言,自己的官位等等——不知不覺中,容謙對姜璿這個未來女婿也開始有了盲目的信任。
而其實容靜妘的婚事已經出現了轉折,前些日子在靜姝還在宮中的時候,雲家老爺子就親自上門替其孫子,在常山大營里任正七品都事的雲徵求娶容靜妘,彼時正值容家低谷時刻,這門親事算是不錯,不過雖然容謙對雲征觀感很好,但經歷了幾次女兒被退婚等等事情,他還是謹慎了許多,只說會考慮考慮便拖了下來。
他也已經有些意識到,自己相女婿的眼光還是有些不行,事關女兒的一輩子,還是要等自家夫人回了京中,請她一起幫着參謀參謀才好。
容謙想着,小女兒被賜婚此等大事自然要立即告知自己的夫人,且之後家中必然還有很多事務需要夫人操持,當即便手書了封信要人送去給尚在蜀中的陳氏,讓她身體許可的話,便雇了鏢局之人送她和兒子圓哥兒一起早日回京。
同時讓妻子順便將小女兒在蜀中的嫁妝也帶回京城,回來後也還要再繼續給女兒添置嫁妝,畢竟是嫁到王府,絕不能讓小女兒的嫁妝薄了。
當然,這次他是不好意思再提大女兒的嫁妝一事,但妻子賢慧,他知道就是他不提,現在他已歸宗改姓容,家中再無長輩,大女兒的事情妻子也定會操持的。
此時,他雖不願承認,但心底還是非常慶幸自己已經離開白府,否則白府那團亂麻深潭,真是煩都讓人煩死。而且很明顯,之前回到京中,他夫人已經有把他扔給白家,不再給他操持家事的意思……
總之容謙接到陛下的賜婚聖旨之後還是非常忙碌的,尤其是第二日他又回了工部衙門開始辦公。
而讓容謙萬萬想不到的是,賜婚之後沒過多久,本與大女兒有婚約的鄭家就上了門,鄭家三老爺、任職鴻臚寺右少卿的鄭翰親自登門致歉,並懇切的表示想恢復婚約。
鄭三老爺懇切道:「謙兄,我們同窗數載,相交幾十年,你當知道小弟並非那等嫌貧愛富或者攀附權貴之人,實在是當初我家老太太聽了外面的謠言,信了那荒謬的不孝之說,這才趁小弟不在京中之時逼着我家夫人取了庚帖信物私自和謙兄解了婚約……你有所不知,為著此事,犬子在家中也是一直鬱鬱寡歡。
「如今謙兄的污名已解,我家老太太再無理由反對這門親事,小弟便厚着麵皮過來想求謙兄能否再續小兒和令嬡的婚約……」
容謙面色難看,若是以前的他可能還會對這些話信上幾分,誰叫他家曾經也有個這麽霸道的老太太呢?可現在的他沒有將鄭三老爺掃地出門只是因他顧忌自己的斯文儒雅形象。
說什麽解除婚約全是鄭家老太太的意思,那在靜姝被賜婚,陛下親自為自己正名之前,自己這相交幾十年的好友怎麽連人都沒出現過,一句解釋也沒有就打發下人逼着自家把親事退了?
就算真的全是鄭老太太的意思,有這樣的長輩,靜妘將來嫁過去的日子能好過?
想到大女兒那些時日強顏歡笑的樣子,容謙就氣不打一處來,也不想跟鄭三老爺多說,只道:「君子一諾千金。這婚約一事,豈可說退就退,說續就續,如同兒戲?」
說完,他不顧鄭三老爺那又羞又愧的模樣,直接就喚了小廝送客。
而鄭三老爺被小廝送出了客廳,竟是意外的看見了容靜妘,容靜妘就靜靜站在迴廊處目光冷漠,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鄭三老爺重新擺出了一副真誠的模樣,「賢侄女,那退婚一事委實是個誤會,皆是我家老太太誤聽了謠傳……唉,阿業他這些日子為著此事也是很不好過……」
「很不好過?」容靜妘冷冷淡淡道:「他不是因退了婚約自在的很嗎?終於不用日日哄着舅祖母家的表妹求她露歡顏了,這回,他便可以正大光明的娶了她,而不是偷偷摸摸的想着如何哄着她作妾……」
看着鄭三老爺一臉不可置信,陡然變了臉色,容靜妘繼續帶了些諷刺笑道:「怎麽?莫非你們家還嫌棄那表妹家世不好?反正你們家是老太太說了算,她自己的娘家總不能也嫌棄吧?」
這事是靜姝見她被退親鬱鬱寡歡之時,讓人調查了告訴她的,道是這樣品性之人,鄭家主動退婚簡直是她們家燒了高香了,才不致於讓她誤入火坑……
鄭三老爺顫抖着嘴唇,想解釋又想訓斥,剛道了句「賢侄女,你這是哪裏聽來的」,就聽到斜後方有個清脆的聲音喚道「姊姊」,打斷了他的話。
他錯愕間,容靜妘已朝他微一頷首,然後毫不猶豫的轉身就往發出聲音的地方走去,只剩下鄭三老爺呆立着,遠遠看着兩姊妹的身影消失,又氣又怒,還是一旁容謙的小廝提醒了好幾聲才回過神來,然後急急離開了。
第二天,容謙還處在鄭三老爺上門的余怒之中,只想着天底下怎麽會有此等無恥之人,誰知白老太爺就親自登門造訪了,更令容謙想不到的是,此次白老太爺上門竟然為的也是他長女的婚事。
「仲謙,為父知道,你三弟妹行為不堪行些鬼祟之事,讓你不悅,為父也早已命你母親將她禁足於家。唉,這都是家門不幸,其實若不是為了三房的哥兒、姐兒,為父已經直接讓你三弟休了她……」白老太爺搖了搖頭,深嘆了口氣,繼續道:「仲謙,此次為父厚着臉皮過來,是想替你大哥的次子楓哥兒求娶妘姐兒。」
饒是容謙對白老太爺的突然到來抱持着戒心,知道他會提出什麽為難人的要求,可此時聽他說明來意仍是大吃一驚,看着白老太爺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神。
「父、父親……這、這事如何能行……不,父親,這可是老夫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