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強自鎮定
“你說,會不會是老書記耳背,聽錯了?”楊博把車停在老書記家門口,村子裏除了狗吠聲,並未聽到什麼啼哭聲。
“恩,也有可能,”蘇信略微思忖了一下“我們還是先進去看看吧。”說完,蘇信下車走到老書記家門口,大門緊閉着,推了一下無法推開,應該是裏面上了插銷(一種農村裡很常見的鎖)。
楊博也隨步趕到,他使勁兒用手拍了拍大門,砰!砰!砰!
“陳書記,麻煩您開下門啊?”楊博扯開嗓子喊,蘇信鄙視的看了他一眼,楊博隨即回了他一個白眼,“老書記歲數大了,有時耳背。拍小了,他能聽的見么?怎麼那麼笨。這都不懂!虧他們還老說你比我細心!”
聽到楊博的嘟囔,蘇信心裏咯噔一下,楊博這麼大聲音,如果老書記都聽不清,那啼哭聲是有多大才能聽到?如果聲音真的很大,那就不可能只有老書記一個人聽到?
楊博又拍了兩下,總算有人開門了,但不是陳老書記,而是一個30歲上下的年輕人,穿着白襯衫,乾乾淨淨,但是神情卻有些鬼鬼祟祟,“你們可來了,”說著,側身把蘇信和楊博讓了進來,然後又趕緊把門關好。“快走,快進屋,大家都在等你們。”
“大家?”蘇信疑惑,然而年輕人沒有回答他,伸手推着兩個人趕緊進屋。
一進屋,楊博就楞了,原本只有陳書記夫婦老兩口的家裏,擠滿了人,楊博仔細一辯,大都是白天到訪過的人,看樣子是每家派了一個代表過來。
老書記一見白天的警官又帶了個年輕人,也顧不得禮節,神色略顯着急的說,“你們沒有歲數大一點兒的警官嗎?”
蘇信一楞,略微思索,便明白了老人家的意思,老人家怕是覺得他倆太年輕,沒有什麼經驗,更何況這次又略有點兒……額……靈異,現在年輕人大多不信鬼神一說的。
“陳書記,您別著急,我們先了解下情況,”蘇信說話不驕不躁,淡定中透着一股溫和,讓人覺得安穩些許,“現在是半夜,一時半會兒我們也沒辦法抽調有經驗的老警察,事已至此,不如先跟我們說下情況。”
雖然很希望來個有經驗的、靠譜的警察,但是眼下確實也沒辦法,村民只能先依靠眼前這兩個年輕人,這時原本在炕上坐着的一個中年女人站了起來,“誒,小年輕,我跟你講哦,”中年女人講話略帶口音,穿着一件粉色長款風衣,腳下卻踩着一雙涼拖,秋天鄉下的晚上很冷,應該是從家裏急匆匆的趕過來的,她雙手緊緊攏着風衣的領子,抱胸哆哆嗦嗦的說,“你白天不是問我有沒有聽過孩子和女人的哭聲么?我今天晚上聽到了的!”
沒等楊博接話,蘇信搶先疑問道“聽到了?”
“對啊,今天晚上聽到了,聽的很真啊,很清楚的,那個慘啊,真的像挨揍的聲音。”中年女人哆哆嗦嗦的,聲音里還帶着顫音。
蘇信拿出記錄本和筆,“什麼時候聽到的?”
“我做飯的時候啊。”中年女人說的理直氣壯,忽見蘇信的臉色似笑非笑,又有點嚴肅,突覺得自己傻了,人家警察又怎麼知道她什麼時候做的飯,趕緊說,“大概,額,讓我想想啊,”中年女人轉轉眼珠,似是思索,然後說,“我記得那會兒我男人正在看新聞聯播,也就不到7點半吧,再詳細的我可記不得了。”
蘇信繼續問“大概持續了多長時間?”
“也就半小時吧。”
“之前沒聽過這哭聲么?還是今天有什麼特別?”
既然大家都集中到這裏了,蘇信覺得,肯定是大家發現了什麼不尋常的地方。
“哭聲怎麼沒聽過啊,鄉里鄉外,大家都挨着,又不像你們城市都是樓房,有什麼隔音,那邊隔個幾家有打架聲這邊都能聽到。”
“別扯別的,說重點,”楊博怕她啰啰嗦嗦說個沒完,趕緊打斷,
中年女人撇撇嘴繼續說“以前吧,我真沒注意,你想啊,打架什麼的多正常,哭就哭唄,也沒往心裏去。反正也不知怎麼的,今兒就聽的特別真切,許是楊警官您白天提了這事兒的原因,然後晚上就特別留心了。“中年女人見着兩警官面色都挺嚴肅,也不好意思叫小年輕了,改叫了楊警官,說完,就脖子一縮,坐回了炕上。
蘇信看着本子上不自覺寫下的問題:聽得那麼真切,聲音有多遠?
他掂量了下,繞過了這個問題,他並不想造成不必要的恐慌。見中年女人沒有可說的了,蘇信環顧了下四周,發現大家臉上都多多少少有些疑惑的樣子,蘇信對着離着自己最近的一個男人說,“怎麼了?還有什麼不同的情況?”
男人四十上下,穿着工服,一看就是建築工地上的工人,他略微遲疑得衝著剛剛的中年女人說“他大姑,你確定是七點么?”
中年女人聽他這麼說就要急,“你什麼意思?絕對錯不了,那會兒我男人看新聞聯播呢!”
蘇信打斷他倆的對峙,以免兩個人起不必要的爭執,“你繼續說,到底怎麼了?”
男人轉過臉對着蘇信說,“我家今兒吃飯早,我6點半差不多就出來在門口和老郭打了會兒牌,我回去的時候正好是天氣預報,也就是差不多6點半到7點半的時候我都在大馬路上,可是我除了狗叫,啥聲兒都沒聽到啊。”
“對對對,我也是納悶啊,我感覺我聽到哭聲的時候,應該差不多8點多了,”
“是啊,是啊,我也覺得差不多8點多啊”
又陸續有幾個人說的時間對不上,蘇信和楊博對視了一眼,兩個人都一臉嚴肅,是真的時間不一樣,還是只是大家注意哭聲的時間的不一樣?
蘇信打斷眾人道,“我再問個問題,你們怎麼都聚到這了。”
“哦,是我,是我挨家挨戶去問的,”老書記回答道,“我本來都要睡了,可是躺床上翻來覆去,總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啊,我想也沒準是我老糊塗了,就挨家挨戶去問問,看看別人聽到沒,結果這一問,大家就都多多少少聽到了,然後就聚到我這,給小楊打了電話。“
“警官,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是啊,警官,這怪瘮得慌的,你有什麼需要,你提,需要怎麼配合,你說,我們一律配合調查。我聽陳書記說了,他聽這聲音聽了好幾天了,總之不能老這樣下去,你們儘快給我們解決了,再這樣下去,會越傳越邪乎的,回頭人心惶惶,再驚着幾個。”
“是啊、是啊!”眾人附和着,剛剛說話的是個戴眼鏡但又有點魁梧的男人,蘇信覺得這個人有點見識,又不羸弱,還沒等他問,楊博已經先開口,“你叫什麼?”
眼睛男說,“我叫王學。”
楊博把王學拉到身邊,“這樣,其他人都回去,你們留在這也沒啥用,王學,一會兒你帶我們在村子裏轉轉。”
“成,那咱走,”說著,王學就拉着楊博往外走,蘇信見他倆出去,微微搖搖頭,這風風火火的勁兒,真是同類。他對着眾人說,“你們走之前,把你們聽到哭聲的時間都一一登記到陳書記那,”蘇信又轉過頭對老書記說“陳書記,麻煩您畫個大概的地圖,畫出主要的道路,還有在座各位住家的位置,然後在把各自聽到哭聲的時間標上,一會兒我們外面查看完,回來找您拿,您看行么?”
蘇信態度很禮貌,語氣溫溫和和,讓在座的各位平添了幾分好感。
“行,沒問題,你放心去,做了這麼多年書記,這點兒事,還能做不來么。”老書記略顯豪邁的保證着。
交待完事情,蘇信也走出了房門,準備跟上楊博,可是他一踏出院門,一股寒氣襲來,還有突然的寂靜,以及似曾相似的擦擦聲。
蘇信有些顫抖,腿僵在原地,挪不出一步,片晌,他深深吐了一口氣,抬手緊了緊衣領,慢慢扭頭兒朝着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滿腦子的“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沒什麼可怕的!”
為他填了幾分勇氣。
擦!
擦!
擦!
聲音很慢,蘇信一直盯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很久之後(至少他覺得很久),他並沒有看到印象中的那個“東西”。
蘇信心裏猶豫着,是向著聲音的方向過去,還是再等楊博拍醒自己。有時候,人越害怕就越想看個究竟,最後蘇信還是壯着膽子朝着那個可怕的方向走了過去。一步、兩步、他越走越慌,就像個驚弓之鳥,周身都被什麼東西包裹着,窺伺着,任何一個聲響,都能把他嚇到。
然而他順着聲音,一直快到了村門口,也沒有看到他想看的東西。蘇信不敢再往前走,再往前走就出村了,荒郊野外,出個意外,沒人能救。他又仔細環顧了下四周,還是什麼可疑的都沒有發現。
唔!唔嗯!嗯!
蘇信猛的抬頭朝村子的牌樓望去,牌樓上書“陳村”二字,然後牌樓下面,蘇信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一團東西,蘇信驚出了一身冷汗,渾身發抖,明明剛剛什麼都還沒有。那團東西發出唔唔唔的悶哼聲,有點像嗚咽,但又含糊不清。半晌,他強自鎮定了下來,抬步往前走,然而那團東西猛然塌了一塊,露出了圓圓的兩個眼睛,一個嬰兒半趴着,嘴裏叼着一個“繩子”,一雙血紅的眼睛,怒目瞪着他。蘇信一屁股癱在了地上。
一切又消失在了眼前,狗吠聲遠遠的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