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城裏的月光(2)

一 城裏的月光(2)

這六十元錢寄到查灣村,自然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儘管當時農村生活已經有了較大的改善,但脫貧不久后的農民只能依靠自家一畝三分地來維持基本的生計,沒有更多的餘款。六十元錢的匯款單,在查灣村是不可想像的事。查振全顫抖着用長滿老繭的雙手拿着自己的私章去村子上領取這張匯款單。當村支書把這張六十元錢的匯款單遞給他時,查振全略顯蒼老的臉微微發紅。他壓根兒就沒有收到過這種綠色的匯款票據。查振全仔細詢問了取錢的程序,然後把它揣在懷裏,神秘兮兮地走回到了家。早在家中等候的妻子急不可耐地問他錢取到沒有。查振全搖搖頭。還沒等他把話說出來,操採菊神色黯然地走進了廚房,收拾家務去了。查振全趕快跟進去,從懷中取出那張匯款單,在妻子面前一晃,“孩子他媽,明兒個到鎮上郵電局拿這個領現錢。”原來,查海生媽媽亦不知道匯款是怎麼一回事,她以為匯款和寄信一樣,直接把錢塞到信封里,收款人拿到信封后可以直接把錢拿到手。這是個小小的插曲。這一天晚上,全家人都沒有睡好覺。查振全夫婦掂量着拿到兒子寄的六十元錢后買些什麼東西:家中的農具舊了,是否還要換些新的?還有農藥、化肥、種子也要買一些。幾個娃子則吵着要吃肉,叫爸爸媽媽明天上街稱些豬肉。確實,一家人好久不知道豬肉是啥滋味了。家裏多年來,拼死拼活奮鬥,一心只為了這個大學生。為此,全家人不得不時常勒緊褲腰帶。父母嘗到了被“孝順”的感覺,他們認為自己沒有白養這個兒子。他們含辛茹苦對兒子的培養終於有了結果。村裡人聽說查裁縫家的老大從北京寄回了一筆“天文數字”,都在議論紛紛。北京的工資怎麼會那麼高?此時,他們用一種極其羨慕的眼光注視着查家。在鎮上郵局取到這筆款項后,查振全精神抖擻,懷揣着沉甸甸的“大鈔”在街上來回逛,貨比三家地選挑了幾件簡易的農具、種子外,他特地在一家肉鋪店稱了三斤瘦肥結合的膘肉,一斤七毛三分錢,三斤共計兩塊一毛九分錢。屠夫用稻草繩子捆紮好肉,他們拎着這塊肉回到了村上。村子裏的人都看到了他們手上拎着的那塊大豬肉,不住地和他們打招呼,嘴裏嘖嘖稱嘆着。“老大寄了幾個錢,咱買幾斤肉給孩子吃!”查振全提亮了嗓子,和眾鄉親一一搭話,從頭到尾,他就這麼一兩句話。在查灣村,一般只有逢年過節,或者有重要親朋好友來家做客時,家裏才會買上斤把肉招待客人。平時,這樣大的奢侈是絕無僅有的。查振全家首先在村裡破了個例。這得益於他們的長子查海生!“高收入”的查海生給父母帶來了極大的光彩。單憑着六十元錢的匯款就可以給那些平時高唱“讀書無用論”的村民一個巨大的諷刺。一些村民開始拿查海生的例子教導自己的孩子也要好好學習,將來考取大學,也要拿工資。無疑,查振全夫婦全家的地位在查灣村潛移默化地發生着改變。從別人的眼光里、言論里、行為上,查振全夫婦真切地感受到了這些巧妙的變化。查裁縫還在做着自己的手藝,當“的確良”布料興起時,很多人都會扯上幾尺這新鮮玩藝兒做件襯衫。這種“的確良”比卡其布穿得舒服、易洗,深受年青人的喜歡。他的裁縫生意也逐漸紅火起來。儘管每天賺的只是些零花錢,但他喜歡踩着腳踏板的感覺,這是一種天然的節奏,一天不踩,心裏便覺得痒痒。村裏有不解的人問老查,你家兒子工資拿那麼高,還要做那活幹嗎!查振全故作笑嘻嘻狀,沒有直接應答,他一般通常都是這樣,找不出合適的語言來表達內心的想要說的話就把它憋在心裏。查海生工作的頭年,比他小三歲的大弟弟查曙明也已經上了初中,成績在班裏也較突出。查振全希望二兒子能和大兒子一樣,將來也有出息。在農村,讀書考大學似乎是年青人最好的一條出路。遠在北京城內的中國政法大學工作的查海生也開始關注大弟弟的學習情況,並且有針對性地購買一些學習資料書籍寄給弟弟。早在查曙明上小學高年級時,哥哥查海生就同他保持了通信聯繫。每次信內的內容不免涉及到他們之間的學習生活、父母的身體狀況等等。自己常年不在父母身邊,他建議大弟弟在學習之餘多為父母親分擔一些活,不要惹父母生氣,要做個孝順的兒子,帶好兩個弟弟,和他們一起健康成長,共同進步……在校刊做編輯是個清閑的工作,可查海生卻一天到晚都在忙,他忙着寫詩,忙着與別人交流。但他的詩與當時的“朦朧詩”、“口語詩”似乎都不搭界,沒有人關注他的寫作。但查海生仍在忙忙碌碌,他想做出點成績。他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詩歌寫作上,即使在上班的時候,他也不會忘記打理他的句子。即便畢業離開了北大,他也利用各種機會回到母校和北大的詩人們暢談一番。母校有着無窮無盡的智慧,查海生就是要在這裏吸收更多的知識精髓,為他的創作埋下深深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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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景記錄詩人短暫一生:海子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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