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夜談
王愷的性格從來就不是那種苦大仇深的人;不然當初因為把蘇大鎚的那件事被她老子給穿小鞋發配到潘朵拉這種還處於蠻荒的星球,他早就頹廢下去了。
哪怕這事攤誰身上都足夠愁人了,可他依舊能很快振奮起來。
天生一顆大心臟的人,擱到哪兒,恐怕都不會混的太差。
只是眼下這事,跟已經不光是愁人了。
王愷嘆了一口氣,正打算收拾收拾,到這附近散散心……他不打算立刻趕回星家族,這次回去怕是有日子出不來了,興許就跟那位前輩一樣,被關進暗無天日的地牢。
所以趁這時光,再好好看看這大好河山吧。
正打算起身,一隻粗糙有力的大手突然按在了他的肩頭,回頭看去,是一名身穿白底紅十字大罩袍,身材魁偉的男子。
他摘下頭盔,抱在胸前,正是風塵僕僕趕來的亞瑟。
王愷有些驚訝道:“你怎麼來了?”
亞瑟坐在了他的身邊,一臉沉重,“你剛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你說的詛咒,到底是什麼東西?這就是你身上黑暗的來源?
“說這些幹嘛,你又幫不了我。”
“最起碼我可以幫你分擔。”
“別說你,誰也分擔不了。”王愷挑了挑眉,冷笑了一聲,“說起來你怎麼突然就來了,也不打個招呼,這麼清楚我的行蹤?”
“大主教讓我來的。”他道。“他說你身上的惡魔在復蘇。”
王愷偏着頭,饒有興緻地打量着亞瑟的衣甲,很自然地轉移話題道:
“陞官了?”
看亞瑟這裝扮,已經不是最普通的聖殿騎士了,最起碼也是騎士總管,甚至是掌旗官這種能在大團長戰時重創或身死後,臨時接任指揮軍事的高層領導……這速度還真不慢,足以看出大團長傑拉德對他恐怕都不是一般的賞識了,完全是拿他當接班人開培養的。
王愷對聖殿騎士內部的職階了解不太深,只知道大團長下有七大高層,各有各的職責,互不統屬,掌旗官這種稱呼則源於古羅馬帝國一個百人隊裏的旗手,後來漸漸演變為騎士團里傳遞團長命令的軍官,在團長戰死或無法繼續履行指揮權力時,自發獲得指揮軍隊的權力。
勇士之地遍佈着大大小小的騎士團,其中多冠以地方教會的前綴名稱,比如“聖路易斯教會騎士團”“瓦倫丁修道院騎士團”。
但也有特殊的由當地相當於“國王”的大貴族組建而成,名字千奇百怪,諸如“劍帶騎士團”“玫瑰花肩扣騎士團”。
各個騎士團內部的職階構成大同小異,軍事權力都在大團長一人手中,但其餘權力卻歸屬於其餘高層。
帝國皇帝也可以直接接管騎士團的指揮權,但從法理上講,這是不對的,所以如果當代騎士團的大團長與皇帝離心背德,則很有可能脫離帝國掌控。
只是這一任的大團長傑拉德德高望重,又是這一任帝國皇帝的“發小兒”,所以才說聖殿騎士們是帝國掌控最牢靠的軍事力量。
“是升職。”亞瑟鄭重道,“騎士團的職位並不等同於官職,於帝國而言,我只是一名普通的騎士。”
王愷懶得同他辯駁,在他看來,這種話實在是冠冕堂皇又虛偽至極,直接了當道:“升職也管不到我頭上,我是編外的。”
亞瑟皺眉道:“我來又不是來管制你的,我只是很關心你,作為朋友,我無法坐視你墮入黑暗。”
“可是你無能為力。”王愷輕笑道,隨後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你要試試在惡魔蘇醒之前,將它殺死嗎?”
亞瑟愣住了。
片刻后他憤怒道:“你以為我來是要殺你的?”
王愷怔然:“難道不是嗎?”
亞瑟握緊了拳頭,他劇烈喘着粗氣,片刻后頹然泄氣道:“我曾以為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可現在看來,你對我根本毫無信任可言。在我看來,沒有人需要為自己還未犯下的錯誤買單,只要你還沒墮入黑暗,成為惡魔——甚至於就算你真正成為了惡魔,只要你沒有犯下惡行,就不該接受審判!”
王愷笑了一聲,嘆道:“真是個富有理想的想法,可惜那不太現實,將一切罪惡扼殺在萌芽中,難道不才是最優的選擇嗎?”
“你有的你的信念,我也有我所守護的信條。”亞瑟皺眉道,“朋友之間,沒必要非要在一件不可能分出對錯的事情上爭論不休。”
“我還以為你要來一句道不同不相為謀呢。”王愷訝異道,“天色差不多,你去那邊山上逮兩隻兔子回來。”
“哦,對了,別去前山,那邊已經快寸草不生了,去後山那塊。”
“逮兔子做什麼?”
“吃晚飯啊!”
王愷在亞瑟驚訝的目光下,從包裹里取出了一個小鐵壺,擰開壺塞,凜冽的酒香便使得亞瑟神情一震。
“我有一壺酒,足以慰風塵。”王愷輕笑道,“快去逮兔子,逮回來就請你喝酒。”
亞瑟驚訝道:“這是......詩歌?”
有些經典的句子,翻譯成別國語言,反而更加富有韻味,這句詩便是如此。
王愷點了點頭:“沒想到吧?”
亞瑟起身,準備出發,也沒忘提一句:“確實沒想到,儘管我早該想到的,像你這種人,若沒有才情才怪。”
王愷嗤笑道:“行了行了,趕緊去吧。”
待到夜色已深,王愷已在古堡的陽台上燃起了一堆篝火,亞瑟才姍姍回歸,手裏提着兩隻肥碩的兔子,沒好氣道:“你又騙我,後山也寸草不生了,我騎着馬跑了十幾公里才看到綠景。”
“我沒去過後山,不能怪我。”王愷忍住笑,一本正經道,“行了,趕緊回來吧,你坐着,我做飯。”
將野兔扒皮洗凈,串在火堆上,取出調料盒將醬料香料灑在其上,兩人相對而坐,不多時就是香氣四溢。
王愷舉起酒瓶,和亞瑟碰了一下,看着火堆上架着的油亮的烤野兔,輕笑了聲:“人生當苦無妨,不虧肚皮就好。”
亞瑟疑惑道:“東土話?”
這句話是用漢語講的,亞瑟沒聽懂,但東西方雖然隔着一個大食卻也不是毫無交流,比如蔡邕那樣的旅行家,歷朝歷代層出不絕。
所以在聖殿騎士如今已經坐到中堅地位的亞瑟,雖然聽不懂,但還是能辨別出來漢語的,就好比一個人哪怕聽不懂日語跟韓語,也能輕易分辨出其中差別的。
每一種語言都有各自獨特的魅力,漢語的魅力在於婉轉情長,語義深刻;韓語的魅力在於各種思密達;而日語的魅力就有些不可描述了。
“對,東土話。”王愷小酌了一口酒,看向遙遠的東方,“真想到那個地方看看,看看那些都操着這口語言的地方,究竟是怎樣美好的世界。”
亞瑟皺眉道:“東土人強大且好戰,據說他們那邊可謂戰亂不休,未必就比我們勇士之地來得美好。”
王愷斜睨了一眼他,有些輕蔑,心想:如果我說我其實也是個東土人,你會不會把我當成惡魔附體,要綁我上火刑架?
這些年,王愷雖然跟大主教和亞瑟來往密切,卻從來沒有完全信任他們,他這個人並不能說是多疑,而是在宗教面前,含淚將自己丈夫,妻女送上火刑架或者交給牧師除(燒)魔(死)的事例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