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一個可怕的人
第378章一個可怕的人
“只要秦爺有好運,小的願意當一攤狗屎!”湯志遠俯下身子,下巴杵着地面。秦爺撇撇嘴,邁開步子,竟然真的踩着湯志遠的後背走了過去,隨後便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好一攤臭狗屎,老夫也不能虧了你,這點錢拿去買酒喝吧!”
一塊碎銀子落在地上,湯志遠趕緊拖着瘦削的身子爬過去,隨後做了個令人吃驚的動作。他沒有用手撿起來,而是用嘴將銀子叼起來,還小着沖秦爺叫了兩聲,“汪汪汪!”
“好狗,好狗!”秦爺開心極了,笑的臉都有些紅潤起來。
秦爺摟着一名妙齡女子漸漸走遠,楊志遠爬起身,吹了吹銀子,絲毫沒在意周遭鄙夷的眼神。沿着二樓走了一會兒,抬手敲響了其中一扇房門,“小茵茵,開門啊,我來啦.....”
三樓靠近欄杆處擺着一張桌子,兩側坐着幾名衣着華貴的人,只是這幾個人眼角卻不時地掃着二樓的湯志遠。居高臨下,再加上正對着湯志遠方向,所以將湯志遠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清楚楚。那坐在正中間,端着酒杯一臉沉思狀的,不是別人,正是提早趕來的張戎。
本以為想要找到湯志遠的會,還得費點功夫,沒想到湯志遠還是個名人,只要往水井坊一坐,想不看到他都難。兩天時間,張戎一直暗中觀察着湯志遠,可以說將對方每一個表情都記在了心裏。一身士子打扮的唐嫣卿沿着樓梯走上來,淡淡的掃了一眼湯志遠的方向。來到三樓,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信中記載着所有關於湯志遠的情況。
按照湯志遠的生辰八字來估算,倒是跟已故皇長子朱圳一樣。而且,張戎還從張淑妃那裏了解到一個很重要的消息,皇長子朱圳屁股上有一個三角形胎記。若是有胎記,生辰八字也一樣,那幾乎可以斷定湯志遠就是朱圳了。湯力王那些人也算聰明,隱藏在這人員複雜的水井衚衕里。
張戎輕輕地敲打着手裏的酒杯,良久之後,淡淡的說道:“張栩,你過去一趟,知道該怎麼做吧?事情確定了之後,立刻回來!”
張栩點點頭,大踏步朝二樓走去,不多時來到房門前,重重的敲了起來,“茵茵,哥哥來看你啦,快開門......哥哥為了見你,可是趕了好遠的路,耗費了好幾天時間呢!”
張栩一臉興奮,就像個喝醉酒的嫖客。這種大喊大叫的事情,水井坊里經常發生,早就見慣不慣了。二樓管事趕緊一溜煙的跑了過來,拽着張栩的袖子陪着笑,“哎喲,這位公子,你看你是不是等等?茵茵這會兒有客人呢,你也知道水井坊的規矩,若是姑娘有.....”
“去你的,老子管你什麼規矩不規矩的,老子好不容易來一趟,你讓我等?呸,管他是誰,讓他滾出來,老子有的是錢!”張栩一巴掌將管事甩到了旁邊,然後一腳將房門踹開了。張栩這番舉動太快了,看場的人還沒來得及反應,他便直接沖了進去。
房間裏,湯志遠後背緊繃,露着身子,兩隻眼睛突兀着,滿是驚懼。茵茵姑娘坐在床上,同樣是一臉詫異,“這位哥哥......你是.......是不是等等?”
茵茵盯着看了半天,也沒想起自己還有這麼一位恩客,不過有男人為了自己爭風吃醋,那也是好事兒啊。茵茵穿好紗裙,就看到那人氣呼呼的走了過來,她趕緊起身擠出個笑臉。未曾想,那人直接錯身而過,居然衝著獃滯的湯志遠撲了過去。將湯志遠摁在床上,照着屁股就是一陣猛打,揍得湯志遠嗷嗷直叫。
“讓你跟老子搶女人,活的不耐煩了,你算什東西”張栩一邊罵一邊打,任憑湯志遠如何求饒就是不聽。打了好一會兒,似乎是打累了,打個酒嗝,兩眼發飄的瞄了瞄旁邊的茵茵,“咦,你......你不是我的茵茵,我的茵茵沒有這麼老......我的茵茵啊......”
揍完人的張栩醉醺醺的晃着身子朝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嘆着氣,衝上來的打手們看到這情況,只能無奈苦笑。水井坊這種地方魚龍混雜,喝酒惹事的不少,司空見慣。眼下這醉鬼不鬧事了,也沒必要對他動手了吧?反正挨揍的是湯四手,揍就揍了。
打手們讓開路,湯志遠卻不樂意了,提着褲子哭喪着臉怒道:“你們還愣着幹嘛,這傢伙在水井坊鬧事,你們還不把他抓起來扔大街上去........”
湯志遠的叫囂最終得到了一片白眼,打手們顯然沒把湯四手放眼裏。揍得要是別人,我們還有可能幫幫忙,揍的是湯四手,還是得了吧,幫湯四手能有什麼好處?恰在此時,醉醺醺的張栩將一錠銀子扔給了管事,看到錢,管事直接揮揮手,示意打手們都回去,“散了吧,散了吧,這位公子只是喝醉了酒,認錯了人,沒事兒了。”
湯志遠跪坐在榻上,兩眼一翻,欲哭無淚,我這頓打是白挨了。尋個歡,無緣無故被毒打一頓,我招誰惹誰了?
.........
張栩直接離開了水井坊,不過在出門時,他回身重重的點了點頭。張栩離開了,但是張戎等人卻面色無比凝重。張栩出門時,表達的意思很明確,湯志遠身上確實有一塊三角形胎記。
生辰八字,胎記,再加上唐天嘯留下的線索,現在可以十分確定湯志遠就是皇長子朱圳了。如果湯志遠不是朱圳,一切好說,可他偏偏是朱圳,情況可就變得非常複雜了。
朱圳早夭,是如何死而復生流落在水井衚衕的,當年宮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對張戎來說,這些事情似乎不再那麼急迫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該如何處理湯志遠,不,是處理朱圳。
一時間誰也沒說話,大家都不敢打擾張戎。唐嫣卿也好,柳薰兒也罷,都不是那種不明就裏的人,該如何處理朱圳,可是會影響到很多人的利益的。
短短的時間內,張戎要考慮的事情有很多,涉及到方方面面。朱圳背後董家的勢力,董皇后的影響力,二皇子朱坤的勢力,還有就是朱垠與張家。即使之前想過許多,即使張戎很聰明,但這一刻要考慮如此多的方面,置身於如此大局之中,終究還是有點慌的。
不知過了多久,張戎給自己滿上了一杯酒,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問別人,“你們覺得湯志遠是個什麼樣的人?”
“嗯?”唐嫣卿以及君莫舞面面相覷,這個問題對她們來說似乎是太簡單了,君莫舞不假思索道,“這個人不學無術,好逸惡勞,吃喝嫖賭,樣樣精通,簡直就是個一無是處的渣滓。”
唐嫣卿和柳薰兒也同時點了點頭,贊同了君莫舞的評價。張戎卻是抿嘴一笑,望着茵茵的房間皺了皺眉頭,“你們只看到了表象,卻忘記了本質。就是你們口中這個一無是處的人,活的卻異常滋潤。他看上去活的卑微,人人都可以朝他臉上吐唾沫,可是他生活的卻比大多數人都好。偷也好,坑也好,跪地乞討也好,他能經常出入水井坊。”
“就是這個一無是處的無賴,幾年時間,混跡水井衚衕,前前後後玩遍了水井坊的姑娘。當然,這些你們或許還沒有太深的感觸,那麼我說另一件事情吧,湯力王死的時候,湯志遠才年僅七歲,無人管教,混跡市井,他卻寫了一手好字。哎,尋常孩童,若是無父母督促,別說寫一手好字了,恐怕連字都認不全吧,早從私塾逃學了......”
凝緊眉頭,張戎笑的有點勉強,“還有,就在剛才,你們沒看出來么?湯志遠見了秦爺直接往地上跪,狂拍馬屁,那動作利索得很,肯定不是第一次了。那位秦爺可是一位自大好臉面的主,拍這種人的馬屁,很容易得賞錢的。拿了賞錢直接進茵茵的房間,瞧瞧......你們比湯志遠如何?”
“大漢開國皇帝劉邦,也就如此了吧,能屈能伸,力圖實際。能像乞丐一樣活着,也能像嫖客一樣活着,能適應各種各樣的環境,明明有一手好字,卻很少有人知道,還被大多數人當小丑一樣看待。這樣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他若是順利回宮,那生活在富貴皇城中的幾位皇子,哪個是他的對手?”
唐嫣卿等人驚得臉色發白,張戎的話乍聽上去不合道理,可越是琢磨起來,越覺得合情合理。湯志遠是個一無是處的無賴,可十多年來,他不缺吃喝,不缺女人,好多看上去風風光的人也未必過得比他瀟洒。而湯志遠付出的呢,只不過是所謂的名聲和尊嚴,哪怕像個小丑一樣活着。
水井衚衕不比其他地方,這裏是京城人員結構最複雜的地方,環境之惡劣比之皇宮有過之而不及。皇宮之內,多得是陰謀詭計,權力傾軋,而在水井衚衕,不僅僅有人心算計,還要經歷饑寒交迫,忍受各種各樣的苦難。從這種惡劣的環境中適應下來,存活下來,或許視野比不上其他皇子那般開闊,也比不上其他皇子那般博學,但對心智的磨礪絕對是高上一籌的。
皇位的爭奪,拼的是背後的勢力,但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那就是自身心智是否強大。顯然,在心智上,湯志遠要遠遠強於其他幾位皇子。
君莫舞一直生活在齊王府中,她當然明白張戎在擔心什麼。一個隱忍到如此地步的朱圳,若是回到宮中,朱坤自然討不到好處,但是三皇子朱垠恐怕更討不到好處。緩緩站起身,君莫舞美目中閃過一絲陰狠之色,“公子,此事交給婢子,婢子絕不會讓這個人回到.....”
“噓”張戎抬起頭,將食指放在嘴邊,對君莫舞笑了笑,“就你性子最急,你打算直接將這個人宰了?如果事情這麼簡單,本公子還要這麼發愁么?真要殺他,也不需要我們動手,有些人比我們還急呢,只要放出風聲,自有人會迫不及待的要了他的命。”
君莫舞不禁有些着急了,她伏着身子壓低聲音道:“公子,這個時候可不能猶豫,當斷則斷!”
“哎,你們難道就一點不覺得奇怪?假設十多年前皇長子早夭,被替換出宮,那此事一定是十分隱秘。可為什麼沒多久唐家就遭滅頂之災?當然,唐先成可能參與了皇長子早夭之事,是個知情者,對方滅唐家也是為了殺人滅口。可如果是殺人滅口,為何還要留歐陽詢等人盯着唐家老宅,一盯就是十幾年,就是為了那個錦盒裏的東西。如果僅僅是為了殺人滅口,他們也沒必要放唐姐姐活着離開。”
“種種跡象表明,十多年前對方已經知道皇長子是假死逃生了,他們剿滅唐家,也不僅僅是為了殺人滅口,而是想從唐先生那裏得到線索。但唐先生到死也沒開口,沒辦法,才不得不將希望放在唐姐姐身上。如果我所料不錯,那些人應該很快就會找到水井衚衕的,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張戎眼中多了幾分堅定之色,“唐姐姐,我需要一切關於唐先生的信息,請你儘力去回憶。莫舞,你去通知張栩,我要知道十三年前皇長子早夭后,宮中所有人事變動,任何細節都不要遺漏!”
“是!”
夜,再次籠罩龐大的京城,星光之下,張戎趴在窗口望着寂靜的長街。也不知道水井衚衕的寧靜還能維持多久,很快,這裏就會成為暴風雨的中心,而自己又將在這場風暴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呢?
當齊王府以及張家龐大的機器開始運作后,各方面的消息源源不斷的送到張戎面前。有用的沒用的,張戎都會看上一遍。
其中有一件事情引起了張戎的注意,十三年前,就在唐天嘯辭職前兩天,羽林衛宮門值守千戶馬力暴病身亡。。